章颉不知缘何又想起这些事情来。今年送来灯花样很多,闽南珠灯,还有琥珀灯,玳瑁灯,也有精巧新花样。但他却瞧见盏羊皮灯,上头只斜斜地刻着枝梅,在众玲珑剔透花灯里极不起眼。
他说:“给严清鹤送去吧。”
宫墙内外是样灯光如海,人人却怀着不同心思。
章颉对这些没什兴致,几个孩子却闹得尽兴。
他当然也有过这样日子。他不大记得清到底是什时候,约莫是十五岁或者十六岁,总归是半大孩子。
那时候他与章瑗厌宫里灯,于是同溜出去,到外头坊市里逛。民间东西当然不如宫里精巧,但却新奇。他们跑晚也不知累,见什买什,买大堆没用东西,又在回去前都向路人分散完,只余出宫时提盏羊皮灯。
至宫门不远处时,章瑗忽然道:“累,走不动。”
赵晟道:“是带他来见见世面,他可是头回。”
陈谨行就微笑着又向严清鹤颔首,严清鹤摆手道:“行行,不扰你们,好好玩吧。”
待和赵晟离得远,景遐低声道:“赵冀他什意思?”
“许是不想凑热闹吧。”
“他不凑热闹?”景遐道,“冬天来就总不见他,也不是次两次。”
:“哪里敢呀?是要多想想怎样问候你,才好表示出小弟诚意。”
严清鹤无奈道:“行行,别耍嘴皮子。”
这时陈谨行又向二人作揖行礼,景遐也露出赞赏神色。人群喧嚷,几人道顺着人流在各色灯烛间流连。
严清鹤想起赵冀,问赵晟道:“你三哥身体还好吧?”
赵晟回道:“当然好啦,好着呢,怎?”
章颉好脾气地笑道:“那怎办?要背你回去?”
他只是玩笑,没想到章瑗居然就说好。于是那晚他就真背着章瑗走回去,章瑗伏在他背上,手里提着灯,灯就在他眼前摇晃。
背着个身量相仿少年,即便章颉练习骑射,身体强健些,也还是吃力。但他不记得累,只记得他们偷偷绕进偏僻小巷子里,躲开灯火璀璨闹市。那盏灯在黑暗巷子里越发明亮,于是在记忆里也挥之不去。
那灯上刻是什来?好像是幅山水图,灯光就从镂空河里流出来,像是闪烁波光。
他此生再没见过比那更好看花灯。
"他说入冬以来忙碌……"
景遐停下脚步来,定睛看着严清鹤。
严清鹤叹道:“如何能知道?”
景遐就不再问,只说:“你该多注意些,你与他走得近。”
严清鹤点头应,看灯兴致也少许多。
景遐微微皱眉,又问道:“他可是托病不和们出来,怎,难道有别人作陪?”
盏滚地琉璃灯恰滚到赵晟脚下,灯光闪烁着照映着他绣金线靴子。他脚步停,拿着糖画手也顿住。似是想想,他应道:“三哥前日有些忙碌,像是有些不适……”
又道:“管他作什,他不爱来就算。”
严清鹤向景遐使个眼色,止住他欲再发问话头。赵晟倒是对此事浑不在意样子,仍然兴致勃勃,对每个摊位都充满兴趣。
严清鹤笑他:“你看这多年灯会,还没腻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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