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年轻,没工夫也没有心思去次又次地尝试。但如果把余生都耗在个人身上,他还是耗得起。因而他不再急切,他还有时间慢慢消磨,慢慢补偿。
入冬。严清鹤给赵晟信送出去尚没有多久,大约赵晟还没有收到。然而北境却传回消息,被流放赵衡方难耐严寒,伤病交加,已经死。
虽在意料之中,但严清鹤不免唏嘘感叹。章颉道:“朕把他放出去时候,就没想他活着回来。”
严清鹤叹口气,道:“知道。陛下暂且留他命,已是仁慈。”
严清鹤忽然又问道:“那如果是严氏呢?
今日是十六,薄云朗月,夜空深远。有风吹进来,是很微弱风,但冷得厉害。尤其他刚刚惊出身汗,冷风就透过薄薄里衣在肌体上肆虐,缓慢又冷酷地吹**鬓发。
他看到严清鹤站在月光里。那严清鹤方才看着月亮,又在想什呢?也在想自己吗?
但不管怎样,他还在这里。章颉把严清鹤紧紧拥在怀里,闭着眼睛慢慢平息。
严清鹤在窗边站许久,身上衣服都沾夜风凉。但皇帝身体是温热,严清鹤由他抱着自己,他能感受到皇帝呼吸和心跳。
夜风这样凉,他也想伸出手去,回应皇帝拥抱。
他惊身冷汗。是梦吗?真是梦?他唤声:“世安?”
没有人应答他。他提高声音:“世安!”
他想起睡前说孤家寡人,而感到无比恐慌。他因为慌乱而无法思考,却有个莫名而可怕想法盘踞在脑海里:严清鹤真走?
章颉只穿着里衣步跨下床去,高声喊:“严清鹤!”
他拼命遏制自己念头,但越是遏制,这想法却越是鲜明。然而瞬后他转过屏风,却看到匆匆而来,被他吓得惊慌严清鹤。
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。他说:“陛下,回去吧,外头太冷……您不穿鞋不穿衣服,要生病。”
他说:“陛下,在呢。”
章颉自己吓自己回,便再也不多说这回事。他想得开,至少人还在身边,如今也并不是很糟糕情况。
他很久没有去讨好人。但多得是人来讨好他,他也曾做过,他于此道并不生疏。然而他却并不想讨好严清鹤——他会小心翼翼地试探,也或许会不受控制地爆发。他应当更加理智,步步为营,做些更合理规划,不是像十几年前样,兀自着急,最终却放手。
但他做不到。他理智告诉他应当这样做,然而情感却在抗拒——他害怕失败。他害怕连现在局面都失去,他害怕噩梦成真。
严清鹤见他焦急地喊自己,以为出什事情,忙问:“陛下,在这里。怎?”
章颉看到严清鹤披着衣服,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。他悬着心猛地放下,大喘几口气,但声音还是克制不住地颤抖:“以为你走。”
他回过神,觉出自己荒唐可笑来。但他不在意,他只是想:还在,他还在。
严清鹤不觉得好笑,反而觉得悲伤。他说:“能去哪里呢?在,就在这里。今晚月色很好,忍不住多看阵罢。”
月色确很好。严清鹤打开窗户,月光就落到窗台上,在青砖上落层银霜,让人疑心能用手拨乱这些银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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