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就像被定住,站在那里,直望着。
旭日越升越高,天彻底亮起来,过很久很久,又从西边落下去。
破庙悄无声息,令人绝望。
就这样,天亮起来,黑下去,又亮起来,又黑下去。
这时间漫长得像要海枯石烂,天色沉得好似死灰,仿佛连这苍天也跟着同老去。
去吧。
庙中,黑如混沌,寂若无人。
冷寂烛台倒歪,零乱佛珠滚地,转经筒盛着凄清月光。
整个尘寰都遗弃这座破庙。
和尚闭目禅坐,月光所照之下,眼角竟有行清泪。
“你九世历来,种种情仇,皆成过往……而今桂树枯矣,旧庭毁矣,情不复矣,尘缘断矣……”他话音顿,字字干涩,“恭喜你,和尚,修得圆满。”
尘埃落定。
圆满即是灭度,灭度者不入轮回,庙中别,便是永别。
经年落花时节又逢君,于他们而言,以后再也不会有。
伏沉默着转身,向外走去。
“……在痴海城害你不浅,你却以德报怨,在金幼城袒护于,多次助压制魔炁,还不顾跋涉、不远万里送到这里。”伏道,“……九世苦禅,你圆满近在眼前,若是来临门脚拦你成佛,……就显得太狼心狗肺。”
和尚眼睫颤,没有说话。
“所以……只问你最后遍,你当真,要留在这里?”
“……是。”和尚道。
阵猛风刮来。
会,他必须听到个结果。
这庙中如此静谧,静到只听得见伏自己呼吸声,静到他怀疑这座山、连同这个庙都是他幻觉。
最终,和尚缓缓开口。
“……诸法因缘生,诸法因缘灭,万事既已注定,应当不复强求。”
“是不复强求,还是不想强求?”
伏满身寒霜,动不动地杵在石头上,像是长在石头上只蘑菇。
那天,他似乎发现什,麻木眸光晃下。
远处
……
伏孤身走过冰湖,走过草莽,他好像今夜醒场梦,场做辈子梦。
睁开眼后,山穷水尽,他眼前只有这条路,那是往凤蛊山去路。
他走着,走着,忽地停下脚步,站在高处,回望那座破庙。
伏两眼干涩,远远地、久久地望着那座破庙。
那些积攒好多日子,麻木地蓄势待发着痛,最终都气势汹汹地来。
它们长驱直入,扩散进他五脏六腑、四肢百骸,他身体成个鲜血淋漓大窟窿,再也挡不住灌进来寒风。
他却还是顶着风,往庙外走,往凤蛊山方向去,仿佛离开得平静,没有回头。
看肠断。
好去莫回头。
呼呼咆哮。
吹倒供桌上烛台,香炉亦被掀翻。和尚手掌间念珠脱手,挂到降魔杵尖上,线断珠落,佛珠分崩离析。
伏知道作痛是哪儿。
原来是他心。
他金眸灼灼发冷,瞳光里忍着颤,喉中字字干涩,他深吸口气,徐徐地挤出这几字。
和尚没有回答。
片死寂。
这是夏夜,伏却感到寒意。
这种寒意冻结他心,他血脉,连他笑都冷,带着冰碴。
“不堪破因果,不结尘缘,不得无上菩提……你既已堪破因果,自是要断与尘缘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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