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长撑着伞从大门里走出来,把宁知蝉带到她身边,她没有牵宁知蝉手,自顾自地快步向前走,把宁知蝉远远落在身后。
走几米之后,她突然回过头,看着被弥天大雨打湿、小小宁知蝉,像是没料想到似,站在原地怔怔,又很快走回来。
宁绍琴很瘦,力气也很小,不太熟练、有些费力地抱起浑身湿透宁知蝉,宁知蝉闻到她头发上很廉价劣质、浓郁到刺鼻香味,觉得有点模糊熟悉感,伸手抱紧她脖子。
不知为什,身体突然感到阵反常失重,好像在寒冷和溺死之中被托起,有人用有力而高热怀抱包裹住他。
宁知蝉沉重地睁开眼。
陌生房间冷而稀薄空气里,宋易勋短暂地离开,宁知蝉仰面躺在床上。
控制泪腺开关似乎失效,宁知蝉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,很紧地闭上眼,但直有眼泪流出来,掉进黑色鬓发里。
随便吧,怎样都可以。宁知蝉自,bao自弃地想。
死再好不过。
腺体热度像沿着引线燃烧火苗,堆积痛苦变得具象和膨胀,引发身体强烈爆炸式疼痛。
浑身发冷,耳朵里灌满海水落潮声音。
她明明什都知道。
宁知蝉大脑片空白,感到周围庞大而黏稠恐惧开始吞噬他。
他有点想叫“妈妈”。
人在恐惧脆弱时候都会下意识寻找自己母亲,因为渴望得到缺失安全感,而母亲是永远愿意无条件保护孩子人。
现实与虚妄界限从某个时刻变得混淆,宁绍琴面容和气味开始褪色和模糊。
朦胧不清视野像是泛着光海洋,带着甜酒气味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。
宁知蝉抱紧面前人,像抱紧漫无边际大洋中唯座岛屿。
宁知蝉觉得自己可能真要死,脑子里走马灯似,断断续续想到很多事。
他想到在四岁那年,宁绍琴把他从孤儿院里带走。
虽然那时候宁知蝉还很小,但很难忘记第眼看到宁绍琴样子。
是个,bao雨天气,二十五岁宁绍琴穿着身白色长连衣裙,手拿着行李箱,另只手撑着雨伞,站在孤儿院门口。
那天天气十分恶劣,风把她裙摆吹起来点,沾着灰尘泥土雨滴把她裙摆弄脏,让她变得有些狼狈,像片掉进路边泥泞土地里细嫩白色栀子花花瓣,但看起来依旧很年轻很漂亮。
但宁知蝉不敢叫,也好像不会再得到回应。
他不太明白,自己叫宁绍琴十八年“妈妈”,牵着她裙摆和柔软手长大,他任人次次撕碎自己再重新拼回原样,只是满心希望宁绍琴可以得到快乐和幸福。
但最后最后,他站在母亲面前求救和流泪,可最终还是成为宁绍琴弃选,可以被主动放弃、随意牺牲东西。
浅薄母爱筑成柔软圣坛,献祭孩子天真灵魂和身体。
真理链条被斩断,爱和幸福成为假咒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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