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敬蓦然觉得委屈。倒不是觉着沈凉生对不起他——是自己先离开他,总不能不讲理到让人家非得对自己念念不忘——只是觉得委屈,不能对沈凉生不讲理,就对自个儿妈不讲理,跟个小孩儿似,在心中胡搅蛮缠地同他娘说:你跟爸都不要,还让自己怎好好过。
不过委屈归委屈,心倒是半点不痛。秦敬又走段儿,突觉得胃里有些恶心,不是平时犯胃疼那种感觉,早上也没吃什,可就是越来越想吐。
秦敬赶紧走两步,走到道边儿树底下,刚扶住树便吐出来。胃里没什吃,也没吐酸水,只呕口褐不啦唧东西,秦敬愣愣,才想明白那是血。
不是新流鲜红血,而是不知道什时候就憋在那里,现下终于吐出来,落在树下未被人踩过积雪上,暗褐、陈年铁锈般浑浊。
似是有什东西,在不知道时候,早已静静地死在身体里。腐烂尸首这才见光。
望他能选择留下来。
如今沈凉生倒不怪秦敬有事情才来找他,也不怪他这副说完事情就要走态度,心中非但没觉得不快,甚至是有些愉悦——甫见时只消眼,他便看出秦敬仍然喜欢着自己,后来崔招娣下车,被秦敬见着,当中会生出什样误会,沈凉生自然很明白,却偏不同他讲清楚,任他自己边儿难受两天再说。
“秦敬,”沈凉生口中说不远送,可仍是陪秦敬走到门厅口,还故意放柔声同他道句,“看你比以前瘦,自己个人多保重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秦敬走在沈凉生之前半步,闻言脚步微顿,却未回头,只低声应句。
沈凉生再不多言,目送他穿过花园走向铁门,心中带着那点愉悦默想到,明明舍不下还非要舍,秦敬,你这就是自找罪受。
秦敬刚刚脑子有点晕乎,吐出这口血整个人反倒清醒。
他扶着树缓片刻,低头看着雪上血,用脚尖把那片污渍拨散,拿旁边儿雪仔仔细细地盖住,才又继续往前走去。
沈凉生虽然因着当初那股不能明言怨气,故意想让秦敬误会难受两天,正事上却也没耽搁,小刘礼拜二早便被放出来。
秦敬怕他过意不去,没敢跟他说是找沈凉生帮忙,只说是送钱管用。小刘刚受完吓,脑子还不大好使,时也没想明白,只
秦敬走出沈宅大门,走到街上,沿着僻静街道直往前走,错过通往电车站路口也没停下。
昨日雪大约还没下透,天色阴霾着不见日头,只泛着青白光,像覆雪大地上倒扣只白瓷碗,人被闷在碗里头,憋久便有点喘不上气。
秦敬并不觉着特别难受,方才跟沈凉生说正事儿时候,条理也是清楚,脑子半点不糊涂。
直到现在走得远,松下劲儿来,才终有些晃神,恍惚着心道句,年多没见,他也算是有家有孩子人。说来也到岁数,自己以前不动脑子想想,待真见着才大惊小怪,实在有些可笑。又想到他嘱咐自己个人多保重,就好像……好像……
秦敬突然想到娘去世前,还能认出人时候,也是跟自己说:“宝儿,往后个人好好过。”后来她就不认识他,直昏睡着,走之前也没再睁眼看看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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