据老侯爷回忆,他迷迷糊糊醒来时候,孙氏正在跟家里人闹架。
小村小户捡个离奇人回来,家里自然是不愿意,偏孙氏带着几分泼劲儿,堵在房门口,掐着腰道:“今个儿把话给哥哥嫂嫂撂这,只要有口吃,就不能饿死他,救回来人万万没有再扔道理!”
门外光似乎给孙氏娇小身形镀层碎金,她头上粗花巾子在落魄将军眼中,比任何云锦玉帛都美丽……
将军娶村妇,生不曾再有任何妾室。哪怕到死,老侯爷最放心不下还是这个性格泼辣,不识礼数,却辈子掏心掏肺对他好女人……
孙氏出身太低,哪怕成为侯府夫人,仍旧是摆脱不掉小门户习性,以至于跟上京高门都有些格格不入。她似乎也知道自己跟那些高门贵妇无话可说,渐渐不再出门。
这五年来,秦峥每天都在不认命。花街柳巷,纵情声色,这是他对命运这个小贱人无声控诉。
秦峥可以选择放纵,但楚瑜不行。
老侯爷面前发过誓,楚瑜这五年来不曾忘却过分毫……
想到往昔,楚瑜阖眸深吸口气,将心底几分挣扎压下去,这才睁开眼睛。
正想要去秦峥那找真儿,就又听下人来报:“二爷,老夫人那边不好。”
孟寒衣是自己走。
老侯爷入土之后,他就消失。府里人只知道,孟寒衣找过楚瑜,两人单独在房里待个时辰。之后,孟寒衣就不见。
秦峥疯样将上京翻个底朝天,恨不得掘地三尺。可终究是没有找到孟寒衣,只听城门守卫说,似乎是出城离去。
孟寒衣离去像是压垮秦峥最后根稻草,让他彻底陷入万劫不复深渊。
秦峥用过无数手段,甚至是用剑指向楚瑜脖颈,逼问孟寒衣缘何离去。
老侯爷生前,孙氏还有心思打理下家事,教管两个孩子。自从老侯爷走后,孙氏好像失去主心骨样,整个人都颓丧下来,性格变得越发易怒无常。
楚瑜到西苑时候,孙氏正将个汝窑瓷瓶砸粉
楚瑜直起身来,习以为常道:“这次又怎?”
那下人满面难色:“老夫人饭吃半忽然砸碗筷,连哭带闹着说活着没意思,非要讨三尺白绫……”
楚瑜长吐口气,冷冷道:“去库房挑素锦十尺,送去西苑。”
侯府老夫人孙氏是秦峥和秦瑶娘,老侯爷发妻。
当年老侯爷在西北征战时有次误入包围,九死生地突围而出,已然是重伤不支,昏迷在个小村落旁。被当时尚且还是个未出阁村中少女孙氏捡回去。
楚瑜眼也不眨,轻描淡写道:“侯爷让他留下做什?做妾?为何离去,难道侯爷心里不该很清楚吗。”
楚瑜话总是能把人心底最后点自欺欺人给碾碎,把藏在最深处阴暗和侥幸拽在光天化日之下,叫人无所遁形。
秦峥明白,在他答应娶楚瑜那刻,就注定无法完整地拥有孟寒衣。
孟寒衣就像是株文竹,脆弱又骄傲。他敏感于自己出身,与秦峥每步都走得战战兢兢,担忧着、害怕着……于是这层薄冰终于在楚瑜到来这刻碎裂,他离去是三个人最后体面。
只是这个结果,秦峥不肯接受,也不肯认命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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