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玉……小玉!燕泽玉!”
是谁声音?
耳边急切呼唤似乎声更近些,像是穿越过粘稠液体来到他身边,他仿佛感受到辛钤身上那股清冷疏离冰雪涔凉。
——辛钤拽住绝望他,像以前每次拉他上马时那样利落坚定。
温暖阳光穿透水面,刺眼却让人不由自主靠近。
烛火燃大半,蜡泪落在冷冰冰烛台,凝固又惨白,衬得寝帐里颇有些冷清。
燕泽玉懒得去换蜡烛,也懒得再唤金戈进来,眼不见心不烦地吹灭烛火。
本想着早早上榻睡觉,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,好不容易酝酿起睡意,却极不安稳。
梅花手串被他放在床头,淡到极致梅花香味入梦时分却成厚重浓稠血腥气。
他意识逐渐清醒,想睁开眼睛却如何都醒不过来,像是被魇住。
燕泽玉望着远山和顶顶帐房,有搭没搭抚弄着手腕上梅花串。
生命如此易逝,像指缝流沙,也像竹篮打水。
这才不过半天时间,原本映红梅花已经失好颜色,色泽暗淡,在灰黑夜幕里,更是暗沉如干涸血。
唉——
“金戈。你知道净雾林吗?离这儿远吗?”燕泽玉收回眺望远方眼神,忽然开口询问道。
北境冬夜天黑得早,远处簇簇篝火撕裂黑天,硬是在昏暗中渲染出抹橘红。
燕泽玉恹恹靠在帐门边,金戈就坐在帐外草垛子上。
“金戈,你是不是动包袱?”
闻言,大块头瞬间瞪大眼,下子从草垛子上蹦起来,跪下去:“奴绝对不会行偷窃之事!玉公子明鉴!”
燕泽玉赶紧挥挥手让人起来,“没说你偷窃,算算……就当没问这个。你快起来。”
血腥味散去。
燕泽玉猛地惊醒,望着床幔顶部金线花纹,胸口起伏,神思不属地喘着气。
辛钤蹙眉凝望着他,似是不愉,但那双黑沉沉眸子比以往都要柔和。
燕泽玉仿佛回到押送俘虏牢车上,四四方方,挤满生病流血大晏人。
这些都是他同胞,也是腐烂化脓肉糜、酸臭馊腐呕吐物、冰冷僵硬尸体……
他多希望此刻天降甘霖,洗刷他,解救他。
可破天而来却是黑褐色血,血液涌进口鼻中,满嘴满鼻铁锈味,他闭眼屏息,窒息感如潮水席卷,头晕脑胀。
他就快要溺死在血水里,徒劳地伸长双手,却没无人将他拖出水面。
金戈停顿半晌才缓缓道:“玉公子怎忽然问起净雾林?”语气中多有避讳,似是不愿多提。
燕泽玉侧目望去,金戈垂着头,谨言慎行模样。
这些时日相处下来,他也知道大块头口风很紧,若是不能言说事情,就算他怎问也问不出。
这回自然也不例外。
“罢。”燕泽玉放弃,悻悻朝大块头挥挥手,敛眉垂眸转身回帐中。
也对,金戈这样老实人,怎会翻他包袱呢?
但他包袱上系着透明丝线确不翼而飞,他仓皇打开,清点,却没有遗失任何东西。
装着骨灰小瓷瓶、大哥那束染血沾灰青靛蓝剑穗、父皇赏赐月牙玉佩……
珍重物品都还在,零碎小东西也没丢,摆放位置未变分毫。
应当是他太疑心罢?或许是透明丝线自己被风吹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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