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头看到弗沙提婆站在台阶上。他依旧穿着龟兹人孝服,眼圈凹陷,本来丰润脸瘦圈,下巴上透出青色胡茬。他看上去更沉稳,好像成熟许多。难怪有人说,男孩长大,是在父亲葬礼上。
很多天没有跟弗沙提婆好好谈过话。他走下台阶站在身边,没有像以往那样毛手毛脚,只是低头看。自从回国师府,他倒是对直规规矩矩。
“艾晴,那天……”看他吞吞吐吐地,有些纳闷。哪天啊?
“是指在苏巴什那天……”
啊,想起来。轻摇摇头:“过那久,还提它做什?”
铜厂河边架起木台子,鸠摩罗炎全身被白布裹住,放在木架上面。龟兹本来实行土葬,但鸠摩罗炎是天竺人,所以用是天竺火葬习俗。
白纯领着所有王室成员,王公大臣,排成几列,片缟素。木架另边是群僧人,由罗什带着,他师父盘头达多也在其中,盘坐在河滩上不停念经。
弗沙提婆身素白,额上缠着白布条,手举火把,红肿着眼,神情悲凄。本来执火把应该是长子,可是罗什既已出家,没俗世身份,就由小儿子来执。
白纯对着弗沙提婆凝重地点点头,弗沙提婆走到木架边,点燃木架上覆着干草。不会儿,火光冲起,吞噬鸠摩罗炎。片哭声夹杂着念经声,庄严肃穆。
弗沙提婆跪在地上,双手撑地,头低垂着,肩膀不停耸动。看向罗什,他似乎忘念经,只呆呆地看着火堆中逐渐消失父亲,脸上悲恸,让不忍看下去。罗什所译龙树菩萨《中论》里有句:“从有而有生,从生而有老死,从老死有忧悲苦恼种种众患,但有大苦阴集。是故知凡夫无智,起此生死诸行根本。”生老病死,切诸行皆苦。所以智者要“无明灭故诸行亦灭”。只是,罗什若是能真正做到无明灭,怎会在那晚为父亲哭泣?
“从来都没有对女人用过强。不知为什对你,就那控制不住。”
“弗沙提婆,如果你要道歉话,早就已经原谅你。”
“那你……这里……”他用手指指唇,脸上居然有些飘红,“听说汉人女子保守得紧……”
恍然大悟,他是指那个吻。笑笑:“那个……没事。就当被狗咬口啦……”说实在,都不
看向火堆,心中默念:国师,希望你能见到生钟爱人。你思念,佛陀会接受。佛陀自己也是受过爱欲之苦,他应该令你们重新团聚。但愿在天国你们,幸福……
葬礼持续个多小时,最后烧完,弗沙提婆在仆人帮忙下,收拾父亲骨灰,洒进铜厂河。看着弗沙提婆捧着骨灰痛哭,心也揪成团。
回到国师府后,没立刻向弗沙提婆提出要走。他现在整个人还在悲痛中,实在不忍提这个话题。罗什没有继续住家中,跟盘头达多回雀离大寺。走时,他对着凝视,浅灰眼珠透出太多复杂神色,看不懂,也不想去懂。心,很累……
在院子里看天。以前直没明白,比起21世纪,这里天空当然更纯净,但是老对着天有什好看。现在明白,不是天有多好看,而是人有心事时,看天确比单纯发呆显得文雅多。
“艾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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