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诺文心
丁昭冷不防问:“徐家汇天主教堂,你是那想吗?”
是。程诺文匆匆喝两口水,慎重地将纸递给丁昭。酒店配备白色信纸,密密麻麻全是手写字,折痕多,汗水沁湿不少地方,晕开团团,字体如尸体,乱葬岗般。
丁昭借着月光速读遍,开头两段,如程诺文念没有差别。
他抬头,很快地看程诺文眼。
程诺文以为他想提问,心里还在悄悄准备,却见丁昭面不改色将那张纸撕个粉碎,手扬,全都扔进海里。
肩膀上挨记,程诺文移开手臂,看到瓶矿泉水滚到自己脚边。
仰头看,丁昭拿着另瓶水。沙滩边有个自动贩卖机,他回到程诺文面前,垂眼俯视。
海边审判场,祈盼缓刑罪人,阵阵浪声似钟声。
“有胃溃疡就说,不能吃辣不能喝酒,说啊。念得好听,‘表达真实需求’,你现在又在搞什?说得到做不到那套?”
“不是,”程诺文怔怔,“点点没关系。”何况是帮你。
超时。
程诺文算过时间,他排练几次,基本能在七到八分钟念完。实际读出来,还是高估自己能力,他读得慢,声音还抖,捏住那张纸差点从中间分开成两半。
他望向丁昭。对方侧过脸,赏个后脑勺让他观察,摸不清到底什心情。
时也不敢动,程诺文留在原地。等半分钟,丁昭起身,个眼神没给,调头往酒店方向走。
定定站好久,他意识到丁昭确走——设想过这个场景,或者说,这是预料之中最应该发生场景。
大自然最无情,个浪打来,将凝聚某人三天心血尽数卷走。
“难受吗?”丁昭问。
程诺文近乎失语,他暂时失去知觉。
“这里。”
丁昭手按到他胸口,“呼吸不上来,动也动不,有人敲到你心口发麻——被伤害就是这种感觉。到最痛时候,你还会觉得那难过,不如不要活着好。”
丁昭句脏话咽回去,“还骗?现在要有人出来看到你这样,不知道还以为在打你。”
“你要是想打也可以。”程诺文立即说。被揍顿,他欢迎。
“打死你有用早打。”
“……”
多说多错,他默默捡起矿泉水,拧开瓶盖。
合理。他告诉自己。无论如何解释,事实不会改变。他确实让丁昭承受太多不该承受痛苦。对方丢下东西,他现在再拾起,想要重新交付那颗真心,丁昭不要也很正常。
心反应最直观,连锁反应至全身上下每根骨头错位般开始痛。
再度接受感情认知,五感也敏锐许多。程诺文蹲下,手肘抵在胃上。四十度泡盛威力到访,忍到现在已接近极限,回去吃止痛片也不知道起不起效。
手术之后,他将烟酒都戒,烟灰缸都齐进垃圾箱。摆脱这些依赖,程诺文每天非常清醒,副作用除开刀遗留伤口疼,就是在清醒状态下不断重复某个心理路径:他将自己放在填充追悔莫及游泳池中来回折返,时而沉下去,切身去体会窒息时刻。
这疼,这难以忍受过程,丁昭早已体验过。他比程诺文沉得更久,透过水面向上望,自己正站在泳池边。他是那个摁着丁昭头进游泳池始作俑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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