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园子修得安静幽雅，
望而知乃是处静养之所，园内主楼有个旧名叫做燕归楼，盖在片柳杏林内，原是春天赏花用
，章司令买下这里之后，因喜它采光好，便将此处改成
书房，他日常般在这里起居，而冯砚棠房间，正在这书斋二层楼上，章司令卧室对过。室内陈设，与他从前在冯宅内所用无差，比章司令本人用还要精致些——若是冯砚棠此刻能见到后楼上章家大小姐闺房，他会发觉自己用具跟里面是个标准。
冯砚棠对于这种安排，实在是有些不安。虽说他是经历过大是大非人，可个孤身男孩子，无德无能，猛然间遇到此等好事，不觉惊喜，反觉恐慌。他稀里糊涂望章司令，时只知道重复推辞话，这些话虽没意义，却是他此刻唯能说出来东西。
这晚上他没回饭店，却写张字条，抽空出门找个闲人，给人家两块钱，支使他将条子送到杜士成手里。回来那新卧房里切都预备好，他几疑是在梦中，什
也不能想，倒头觉睡下，直至第二天天色大亮，还自问那昨夜美梦醒转不成？慢慢睁开眼睛，眼前果然不是凤来饭店那古怪西洋浮雕，他忍不住阵狂喜，这才觉得颗心踏实下来：真是天可怜见！
冯砚棠受那多罪，没想到竟有苦尽甘来日！这番，当真如鱼跃龙门，自此后，终于可以改头换面，过正正经经日子。
这天章司令也没有出门办公，冯砚棠估摸老杜那边准备差不多，便故意让他送自己去文庙，从那间铺子里拿回几件破衣裳几本旧书，那凤来饭店里虽还有他不少好东西，然为谨慎起见，只得将切都舍弃——除章司令那天给他披上大衣，他身上再没有第二件时新东西。不过冯砚棠这番牺牲，却在无意间又得到番回报，那章司令喜欢看男孩子穿干净利落，早就受不他那身店伙打扮，既然这半天无事，便理所当然带他去成衣店里扯几身应季衣裳，冯砚棠本是个极漂亮模特儿，因此章司令在他身上花钱也花很有成就感。中西合璧给他备齐里外穿戴，冯砚棠还想推脱，不过章司令既然给，不要倒是没办法。
也没过两天，他新衣裳就做得，送过来那天司令正好不在家，冯砚棠草草验看下，料成衣店也不敢不经心，便收起来，给伙计抓几十个铜子做赏钱——本来他已经拿出来块大洋，忽然想到这不比从前，竟不可给太多，便改成铜子。新衣裳摊在床上，他挑出来身毛呢学生装换上，看看果然合身，便仔细收拾过头脸，
端坐在书桌前边看书边等着章司令回来。
这天恰好下起大雪，章司令在外面又忙，直耽搁到二更天才回来。两个姨太太素来不与他同桌，此时早吃毕晚饭睡下，唯有冯砚棠还在等他。章司令来到小厅里，看见他守着个黄铜小炭炉子，旁边是桌放冷饭菜，手里又拿着本书，脑袋却是点点在打着瞌睡。他心里暖，便走过去，轻轻抽去冯砚棠手里书。
冯砚棠迷迷糊糊睁开眼，看见是章司令，不由得立刻清醒，赶紧站起来，章司令问他：“怎，还在用功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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