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耗尽勇气,没问出那句:差什?
事到如今方才明白。
房间中红衣灿灿,满室辉煌,却多顶凤冠。
想此时是真疯,却不是屈服懦弱,而是他自阴阳之外走来,偿这陈年旧债。夺门而出,半途遇见兄长,神色愣,而后然。
恭喜。他说。
慢条斯理杀死个又个日夜,蜃楼四万八千丈,镜花水月好风光,活得不算长久,也算不上于此蹉跎最久之人,更不是其中最疯狂疯子,和六尺青铜之下诸位罗刹相比,至多是个病人。
所谓不疯魔不成活,兄长豁身改命,是自个儿成全自个儿。终于明白自己疯得远不够猖狂,是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——看官!想必您就要问,情不知所起往而深,怎就不能痛痛快快神魂俱碎?看官!这就是您这局外人袖手凉薄!若您亲眼见过那样如火如荼个人,金玉做皮刀为脊,他教自惭形秽,连发疯都是种矫情,您若被那样个人教诲过,哪怕只是被他刀风掀开眼睑,看看这大千人间,您必会死心塌地为他守着这山河。
他教不敢懦弱。
九品莲台阶下拜,安敢摧眉折腰事心魔。
看官!或许这将是您看过最寡淡艳史,从头至尾不过介病人之痴言妄语,但那最鲜花烹油盛景您已看尽,这附录薄言怎敢比肩?想必您会记得那幕终高潮——朱雀送亲,判官司仪,阎王观礼。那是怎样声情并茂台好戏,但今日要讲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,而是新娘身上袭嫁衣——那仿佛是观音留下最后笔遗赠,命中注定被在蓬莱事毕后翻出。当日水天之境从未有过人声鼎沸,太岁折腰戏球,众生起坐喧哗,照例打开新间房门,看到里面挂着袭霞帔。
那刻真像个疯子,带着黄金凤冠在长廊上疾奔,想到老四当年笑品相清奇,是朱雀中奇行种。是,他是观音便是泼猴,他是墨子便是星宿,他云深采药,松下问童,如今他赠这凤冠,便真正做次凤凰,五彩备举,鸣动八风,蜃楼四万八千丈,不及羽之长。
落在墨家屏风前,多年来早已将整张长屏倒背如流,诸子死后生前事入屏,却始终不得见寻寻觅觅那折。如今顶着煌煌如昼凤冠,像个迫不及待私许终身嫁娘,那刻屏风末尾终于在光华流转中金石为开——
大笑,而后痛哭。
屏风上刀凿斧刻,万笔成画——那是奈何桥头。
认得这套嫁衣,当年与他在战乱中于此避祸,他日日为讲过屏风上七家轶事,至墨家最后折,上代墨子与花魁在桥头相见,便是这嫁衣来源。仍记得他告诉,若有日老四与兄长当真得以两全,就将这霞帔赠他出嫁,仍记得他语带戏谑:风光都让亲家占尽,娘家总要有拿得出手妆奁。
但是。
但是。
那套霞帔没有凤冠,们都知他此生不打凤冠。
当年他为讲过上代墨子轶事,曾翻出这套霞帔,问他可要补上顶凤冠,他嗤笑:给老四留着衣裳就得,他没那大脸。那时心窍半开,乱糟糟将嫁衣胡闹穿上,懂装不懂地问他:好不好看?他认真打量半晌,道句:还差着点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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