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沉绪松懈下来,双手按在腿上,老实道:“沉绪以为上知者能预五至十步棋,以此制胜。沉绪愚笨,不如殿下聪颖过人。”
楚愿中指在上,食指在下夹住枚黑棋,将棋子方正置于棋格,淡淡道:“非也,你并不愚笨,却耽于几步之成败。”
他抬眸微笑,话语却如芒如刺,“沉绪,倘若你想瞒些什,两年前你初遇就该缜密布局,以防漏洞百出。”
楚愿抬抬下巴示意顾沉绪接着下棋,逼得顾沉绪心浮气躁,他捋起宽袖,悬腕在白棋中挑个像样走,棋子甫触及玛瑙棋盘,落半沉闷响声,顾沉绪鬓发湿漉,后背也在雪日里因长时间高度紧张汗津津,他抬起头,鼓足勇气道:“殿下,臣斗胆向您坦白二。”
楚愿披散墨发在微风中轻飘,他骨相生得极好,长开前多随生母长相,眉目柔和有灵性,如今倒更有先皇风范,眉宇不掩英气,眼睫颤动间裹挟几丝大病初愈者若有似无脆弱感,他轻笑声,道:“又不会杀你头,你怕作甚?”
再看殿下,支颐侧首望向结冰后白皑皑湖,气定神闲地赏评几句:
“湖心亭仿得不错。”
“这柳树挪到长提边,入春会别有番雅致。”
……
顾沉绪纠结半天才走步棋,思索时还要心二用,腾出耳朵听殿下讲什,再琢磨按殿下说是否符合他审美。
隔天堑,中间险流,名飞燕流,周边地势险要,蛮夷不通地理也知这飞燕流不可攻克,悬崖勒马,再烈性马在莽流前也只能仰天长嘶,以表愤慨。
楚愿坐在床沿等顾沉绪自己把局势同他道来,顾沉绪声不吭,倔在那里跟头田野里牛样,鼻孔朝天,就是不敢和他对视。
看来是不想主动说,楚愿把梅花小几上侍从洗好仙袍披上,道:“出去走走。”
顾沉绪苏醒过来,愣怔地盯着殿下英挺眉眼,触及他下方苍白唇色时便手忙脚乱,从翡翠九弦木施上挑好几件褂子要给他添衣,慌乱朝外吼:“拿备好暖手炉来!”
楚愿拉紧身上白袍,洗涤后皂香并未掩盖衣襟经年累月沾染上冷香,他顿顿,脸上挂温然笑,“好全,沉绪。”
来二去他已黔驴技穷,习惯于每走步都被殿下吃得死紧,如果他心里有道堤岸,而今水漫金山,决堤也在意料之中。
“殿下,今日这棋局就到此为止罢。”顾沉绪生无可恋地捏把眉心。
殿下虽较他小轮,不但棋艺远胜他,心智和城府也远在他之上,令他望尘莫及。
和殿下博弈简直在自找死路,任由殿下搓扁揉圆。
楚愿蜷起修长指节,在石桌上轻敲,发出清脆响声,他好整以暇地问:“沉绪可知棋局上如何出奇制胜?”
于是他轻推开臣子好意递来褂子,按记忆中君父待人接物那般平易近人地在臣子伸来手拍两下,“沉绪待赤忱。”
顾沉绪恭敬地弯腰作揖,两颊飞红,生来便多情桃花眼含泪,显出种极端虔诚来,他偷摸揩眼泪,为殿下宽和仁爱所折服-
他到底为何会以为殿下宽和善良?
步步皆是杀棋。
顾沉绪面朝棋盘郁气横生,要不是此刻他得端着臣子作态,他非得学顽猴抓耳挠腮不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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