绍离稍稍仰著头,那样子感觉像是在听大家说笑。他先是安静地听阵,然後开始说两句话,到後来甚至跟他们说笑起来。
他说著这些年,以及过去些零零总总糗事,说得夸张,说得不乏趣味,说得绘声绘色,就好像那幕幕都在眼前,甚至连直跟他不对盘李唯最後都被逗笑,到後来还追著他问,“然後呢?然後呢?你是怎麽说?”
绍离捏捏他脸,笑著说,“就跟他说,行啊,想让喊你声爷爷,除非巴西队在世界杯上战胜中国队呗。”
所有人除绍菲都忍不住笑。
这是个大人都听得明白笑话,李唯有些不明白,他问绍离,“那巴西队能赢中国队麽?你後来叫没叫啊。”
换从前,她还不得跟他块疯块闹,块笑这群人有多假多装逼多虚伪麽?
可现在这条泾渭分明线,分开不是别人,恰恰就是他们俩。
绍菲恐怕都不愿意再见到他。
她本来就没打算见他。
她是真嫌弃他。
这七年多八年不到时间里,就直相信著:绍菲无论再怎麽闹,也始终把他当最亲家人呢,即使不怎麽联络,心底深处,总还是记挂著,想念著。
人辈子,能有几个不计回报,拿整颗真心去爱亲人?
好比父母再怎麽烦著你,管著你,你能说这不是为你好?不惦记他们想著他们?
怎麽可能。
何况他跟绍菲,除彼此,就真没别亲人。
於是他们说股票,说楼市,说投资形势。
绍离听得懂每个字,但每个字拼接起来组成句话,反而又让他听得不知所谓。
他也不想听明白。
他视线落得半空,没什麽焦点。
他想起那时候问绍菲说:是不是嫌弃他们,嫌弃这个家?
绍离望著他说,“小子,你还有十万个为什麽啊?想知道答案,以後多看看体育比赛知道不。喜欢打篮球是吧?这个好,容易长个。别踢足球,玩那个没几个女同学会稀罕,尤其是在咱们这儿。”
几句话又引
怎麽就语成谶呢?
哎哎……
所有人都在开心从容地交谈,唯独绍离像只混在白瓷堆泥陶罐,又粗又糙,都羞於开口。
前尘往事在他脑子里晃,他到这刻才终於意识到:对面坐著那个姿态高雅精致女人,真不再是坐在他车前杠上,展开双臂大声叫著说离离你骑快点骑快点绍菲,不是那个会扒著他背,笑著喊著说离离你得背辈子啊绍菲。
他爱那个绍菲……不在。
可是这刻,绍离真不敢再这麽自以为是,自欺欺人地以为下去。
绍菲不让李唯叫他舅舅。
她不想让李唯知道他是谁。
她做得这麽明显,甚至不愿意单独跟他吃顿饭,聊聊彼此近况。
她已经在言行很多细微处,或多或少,为他些不符合她那个身份圈子言行举止,感觉尴尬,烦躁,无奈,甚至於表现出那麽点嫌弃意味。
那会儿总觉得只是句气话,不当真。
他想即使这辈子,他就算跟绍菲再怎麽吵,再怎麽闹,再怎麽观念相悖,追求相反,但家人总归是家人。
他即便真痛恨绍菲自轻自贱,骂她自甘堕落,也不会真嫌弃她,真瞧不起她。
反过来自然也样。
是,他相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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