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,程公馆亮起灯,张管家坐在躺椅上,闭眼哼着《送京娘》,月巧寻根毛线绳,与小叶在楼梯上玩“翻花”,许妈在厨房里忙进忙出,犹豫着主食是做红薯饭,还是南瓜粥,报童叩响大门,将新期《和平日报》塞进邮筒,下班人们川流不息,自行车车铃按得叮当作响,石桥下方摆盘棋局,不怕死卒子要过河,最后被车炮双双围剿,遛鸟老叟长叹声,在骂这棋下得真臭。
李琅玉走在东大街上,忽然不知去往何方,回白姨家?该怎解释。去旅馆?非长久之计。找贺怀川?他已经走。
他能去哪,他竟无处可去。
正在这时,辆黑色汽车耀武扬威地开过来,吓坏路边摊贩,张漂亮脸探出车外,找圈,炯亮目光落在他身上。
“喂,大老远就看见你这丧气样,要不要去那?”
计较,以后会怎样不知道,可是在这个家,不能留你。”
李琅玉看眼纸,是封“休书”。
“你签个字,们便算和离,从此男婚女嫁,各不相干。你想复仇也好,做其他事也罢,尽管去,也会按立场来行事。”
李琅玉自嘲笑笑,说,好。提笔在两张纸上签下自己名字。
“明日让张管家送你上车。”
李琅玉认得她,是乔司令那位许姨太,在长城酒店见过。
“不用,东西不多,今天就可以走。”
程兰愣,张张嘴,只回道,那就好。
“谢谢。”
这是他离开前最后句。
房门被关上瞬间,世界影子全都扎进房里,程兰捏着那封休书,将它放回抽屉,在个精致铁盒中,她打开张红色纸,上面证词句句动人——“喜今日两姓联姻,堂缔约,良缘永结,匹配同称。看此日桃花灼灼,宜室宜家,卜他年瓜瓞绵绵,尔昌尔炽……”她看着看着,竟笑出眼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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