厢外风大得紧,夹着丛纷飞雪粒往人脸上砸,沈却悄悄地观察着左右,见没人往这边看着,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奶娘所在那只小车厢。
只是才掀帘,便很巧地对上沈向之目光,师父卸那身轻甲,正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小崽子,口中似乎还哼着段不着调曲子,看起来慈眉善目,和沈却以往见着很不样。
若不是沈却忽然闯进来,他似乎还打算低头用下巴上那
身后榻上谢时观掀开眼皮,见这哑巴只着件单衣坐在榻边,于是便懒懒地探出只手来,把他往回揽:“夜里这样凉,你又想去哪儿?”
还不等他比划,殿下便很霸道地替他下论断:“不许去,快进来睡。”
这会儿灯烛都熄得只剩下厢壁角落里那盏,那烛芯眼看着也快燃尽,昏暗暗地照亮着那小块地方。
在这样光线里,凑近也不过只能看到点轮廓影子,沈却眼下就算是抬手比划,殿下也未必看得清。
因此沈却便只好拉着他手,在他展开手心里写个“孩”字。
是日,天还未亮。
沈却好容易才从谢时观怀里挣出来,他没急着走,反而坐在榻边停会儿。
厢壁边上那块被他弄脏厚绒毯不知道什时候被殿下丢出去,昨夜到后边,他已到晕头转向地步,人半昏半醒着,直努力睁着眼,却怎也聚不起精神来。
他不知道殿下是怎和外头人说,思来昨夜都被送出去,总不能赖到那小崽子身上,可上头那掩不掉气味……他们怎可能嗅不到呢?
沈却心里挂念着思来,有心想去看看那崽子究竟怎样,肯不肯吃奶,睡下没有,但又畏着外头那些人目光,迟迟都起不来身。
谢时观这会儿困得已有些迷糊,只觉得手心里发痒,却辨不清那究竟是什字,逼得那哑巴接连写好几回,他才终于认出来。
“唔……”殿下攥着他手,那只手又冰又冷,他方才分明才抱着揉着给捂热,“那崽子不是都送到奶娘那去吗?那小奶娘是干净,良人身,又有兵卒们日夜盯着,你不必忧心。”
可这哑巴却仍旧不肯上榻,谢时观拗不过他,因此便只好道:“那你看眼就回来,记得把案上那件鹤氅披上再出去。”
沈却悄没生息地就出去,他没去拿那件鹤氅,那是殿下常服,他若是不知耻地披出去见人,那也太难为情。
掀帘出去,只见外头晨光熹微,才是破晓之际。兵卒们都停下,在原地支起铁锅,略作修整,以备晨炊。
旁人也就算,他最怕看见还是沈向之,他幼年丧母,后头又被卖进人牙子手里,心里便不再肯认那个阿爷。
后来被买进雁王府,是师父教他习武锻体,也是师父带他去兰苼院,那屋里床帐褥子,乃至于杯盘几案,事无巨细,几乎都是师父替他置办。
姜少雄只是给他条命,可真正教他要怎样活下来人,却是沈向之。
这些年,沈却几乎是跟在他身后,看着他背影长大。
他不知道师父心里是怎样想,可沈却心里却是正正经经地拿他当父辈来看,正因如此,沈却才更怕被他看着,只要个眼神不对,他便就会像被攥紧心肺般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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