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深宮墙自远处如山嶂般向她压近,飞出墙外枝翠芽昭示着初春已至。
戚炳靖此时正闭目养神,不妨她忽然开口,问说:“你入京陛见,为何要将带来?”
他答道:“想要夜夜抱着你睡觉。”
卓少炎放下帘布,无言片刻,复又问说:“从军前到如今,你所图——是容色?”
这回他沉默许久。
这两字,径直侵入她浅梦中,勾唤起她久远记忆。
是深阁中喃喃低语,亦是声嘶力竭诘斥。是明堂上意气风发,亦是鲜血淋漓,bao怒。这些皆已被掩埋于疆场漠漠风沙下,如骨化灰,再难闻见。
她猛然警醒。
他摸着她刹那间变得僵硬肌骨,吐字缓慢却清晰:“不常有人叫你名字?”
她抑抑惊梦后似要冲破胸腔剧烈心跳,“……不是。”
没走多远,就遇上方从王府书库中出来和畅。
俩人相互点头示意,擦肩而过时,苏郁看见他手里捧着几本落尘书卷,忍不住好奇:“平日不见你读这些。”
和畅笑笑,答她之疑:“自然不是读。是给王爷在入京途中备着解闷,故而是按王爷喜好挑。”
苏郁然,转身欲走。
和畅却在身后问:“苏姑姑走得这急,要去做什?”
到远见有人行过此处,方像见救星般地唤道:“苏姑姑。”
苏郁闻声停住脚步。
正是她,昨日在府门外亲自将卓少炎扶下马背,迎入府中,安排寝卧,又放这两个婢女在其近前听唤差遣。
“王爷还未出来?”她走近问道。
婢女点点头。
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候,他突然睁开眼,重重看向她,目中片赤诚与坦荡:“是。”
……
大晋长宁大长公主生辰,戚炳靖入京所奉贺礼乃是十株奇石。
他似乎信,目光又回到书页上。
……
车队行二十余日,方进入大晋京畿地界。
三百多年前,这里曾是北戬故都。在大平世宗亲征平灭北戬后,曾封国北诸路为孝烈皇后封邑,又于北戬故宫旧址上重建宫殿,作为孝烈皇后北巡封邑行宫。在孝烈皇后过世后,这处宫殿有长达百余年时间都未再有过新主。至中宗时,上将军戚安以军功封晋王,就封之后命人重葺这座宫殿,在其后数十年间几经修整扩建,方有如今这般规模。
马车路过皇城时,卓少炎揭起帘布朝外望眼。
苏郁步子不停,简单答他道:“找人重新做衣服。”
……
宽敞马车内,卓少炎偎在整张虎皮制成坐垫中,昏昏欲睡。
戚炳靖掌握着书卷,掌握着她腕骨分明手,目光每扫过几行字,便移去看她眼。
“少炎。”他忽而叫道。
苏郁便毫不避忌地将门板推开指宽缝,目光顺着这条缝探入屋内——
那套用封地内能找得到最好面料与锦线、由数十人花三个月方制成婚服,此时半被压在地上,另半被女人随意搭盖在身上,早已被蹂躏得看不出最初华美模样。
而那个女人,眼下正枕着鄂王光裸胸膛,睡得脸平静。
……
苏郁将这难得见景致看半晌,重新将门板掩合,又将两个婢女遣得更远些,然后言不发地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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