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见他松缓神色,亦抿唇笑。
“你与谢淖……”沈毓章提起这个话头,望她眼,又收住。
卓少炎知他想问什,并不为怪,答道:“与谢淖,当初不识,更从未通谋。”她微微哂,“如今倒与他结夫妻,合兵共进。世事难料,此亦当真是讽刺。”
既说到
“图功业、图盛名。”
她答说,又靠近他些许,目光抵入他眼中:“图佐助明主上位,为卓氏门谋世代之荣宠。”
那人抬手,非常温柔地抹去她眼角泪,然后笑,应道:“好。”
……
夜风袭上关墙,将卓少炎尾音吹断。
她仍然在颤抖,攥着剑手指几乎要被自己握断,嘴唇已被咬出深深血印。
他这才像反应过来般,看眼地上,嗅嗅空气中弥漫浓重血腥味,然后微皱眉头,道:“明晨卯时,明堂拜将——卓氏竟无人能去。成王殿下片苦心,只怕是要白费。”
她死死地盯住他。
他则稍稍侧身,回首望向廊柱后阴影:“殿下,您说呢?”
阴影中应声踱出个人,纵于暗色之中,仪姿仍雍容闲雅,从容镇定。
笼之凶兽,戮灭她残存意识。在失去意识之前,她只记得她看见被他直挂在腰间那柄长剑。
待到天地再度清明,她低头长喘,浑身发抖。
铁剑脱手而落,只刹,便被地上鲜血浸透。
血泊之中,她抱剑坐在地上,双臂青筋,bao起,手指剧烈颤抖。
粘稠血液沿着地砖细纹缓缓漫开,浸透她长裙下摆。
沈毓章从头听至尾,心内几番震动,几次开口欲言,却终还是以无言来对她这片坦诚。
那些他在南边听闻以及这些年他在心中臆测,不及她所道真相之十。
她以己之力来应付这至凶之北境,五年间所受之苦,又岂是他能够想象得到。
卓少炎扫视他神色,自然明白他在想什,遂道:“毓章兄不必自恼。当年你虽未曾北上,然这些年来亦尽将臣本分。再看这往后几十年,又岂会少毓章兄流血吃苦日子。”
这话虽是在劝慰,却又实在不算顺耳,令沈毓章时失笑。
然后那人抬眉,轻轻探目看向她。
她眼角挂着未干泪,然眼中却燃着细焰,半身浴血,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狠戾不平。
她拄着剑站起来,回视那人,任心头腔血液沸滚不休,面色却逐渐变得沉静寂冷。
然后她面走向他,面开口说:“明晨卯时,明堂拜将——卓少疆能做到,必然能做得比他更多、更好。”
“你图什?”那人问道,目光掠过地上尸体。
她急剧地喘息着,因恨,因怒,因不甘,因奋烈之争。
豆大汗粒从额头滚落,蛰迷眼睛,她伸手抹抹眼角,待视线再度清明时,看见室门不知在何时已被人打开,而她身前背光处站着个男人。
顿惊之下,她横剑指向那人,嗓子却沙哑到发不出字。
那人慢慢走近她,将她,bao怒发抖模样收入眼底,然后平静柔缓地开口:“卓姑娘,鄙姓顾,是成王府上家客。成王殿下因未见您出宴,故而叫顾某来寻姑娘。”
他双脚踩在血泊中,地上横陈着尚温热少年躯体,而他却视若无睹、无惊无惧,待她如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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