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紫色海棠花瓣在他指间被捻碎。
他低眼看看这花渍,忆起少时。
当年今上仍在储位,他还称其为皇兄。便是在宫中海棠树下,皇兄同他玩耍,不知何故有重枝断裂砸下,千钧发之际他将皇兄推开,自以身替。
旁处皆无大碍,唯独伤子孙根。
他皇兄本就生性仁懦,自认对他不住,从此呵他护他,将他这个幼弟当成至亲至信之人相待。
英肃然经他评,怔之后又笑,谑道:“有什可后悔。她虽性贪,但又岂是给不起人?”
顾易又进言称:“卓将军要募建云麟军也是好。将来殿下要图大业,云麟军正好可为殿下所用。”
英肃然似笑非笑地瞧他眼:“那便少不得要烦兵部放些人在她身边。”
顾易颔首:“此事属下去办,不劳殿下费心。”
……
有千把钩子,将他欲望从血肉之中勾剥开来。
那欲望鲜活,扭曲,丑陋,也悲哀。
他心中有多想用尽切下流手段叫她取悦他,他心中就有多怕面对让她知道他并不是个完人那刻。
有多迷恋,就有多自卑。
最终,英肃然用拇指按按少女脸颊。
在他十六岁那年,皇贵妃颜氏薨逝。今上因上谥事同举朝重臣闹个不休,便连英氏宗亲亦视今上此举为目无祖宗之制。只有他站在今上身侧,帮着今上将在京宗室说服,颜氏才最终得以身后获谥。
经此事,今上更将他视作唯个能说得上心里话亲兄弟。
十八岁封王,他无意就封,今上允他留京,更在京中为他辟府。自仁宗朝以降,英氏皇子封亲王不就封者,在他之前,未有先例。
英肃然看着这满院海棠花,无声哂笑。
便是这个心仁手软、懦弱不明之人,竟能在这大位上坐这许多年。试问英氏之天下,如何能叫连个妇人都割舍不得君王来执掌。
又过数月,卓少炎再拜表,请兵部与刑部特开恩令,准募北境罪囚入云麟军。
朝中骤起波澜,皇帝犹豫难决,经由英肃然劝说后,才准此奏。
那日英肃然自宫中回府,面上自有不豫之色。他冷冷笑着对顾易道:“她倘再多闹出,便叫她回京来自去御前请旨。”
顾易垂首道:“国中上下,谁人也比不得殿下这般深得陛下信任。对旁人而言再难事情,到殿下这里,全都易如反掌。殿下每次只需在陛下耳边劝上二句,陛下没有不听。”
英肃然宽去朝服,更衣后自去府院中品赏春花,将顾易扔在身后。
那脸颊冰凉彻骨,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手。
……
景和十三年初,豫州大捷。卓少炎以卓少疆之名拜表,自请留镇豫州,请旨募建云麟军。
成王府中,英肃然手里捏着她那封奏表,对顾易道:“既已战扬名,这盛名还不够?还要不嫌苦地留在北境?还看不上北境诸路禁军,要募建新军?谁给她胆子!”
顾易道:“殿下看中女人,性子就是这般贪。殿下可后悔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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