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停天晴,宫城朱墙披层霜衣,于寒意之中散发着剔透晶芒。
卓少炎裹着暖厚大氅,手被戚炳靖牵着,同他不紧不慢地在这宫城之内走着。在二人不远不近身后,跟着奉皇帝之命来迎侍从,此刻无人敢上前催促二人上辇,只得默默地在后路跟着。
绵白厚雪被履底踩出嘎吱嘎吱声音,引得卓少炎起玩心。
她丢开戚炳靖大掌,弯下腰,双手掬起团雪,三两下揉作个雪球,回身,就按到戚炳靖后背上。
那雪球沾在他背上不过两瞬,就簌簌散落。戚炳靖抖抖身子,大氅鹤羽顺滑,不见丝雪痕。
周怿曾捧在掌心中、舍不得重碰分心爱之人,被他如此轻贱、如此凌辱、如此重伤。
必该受死。
不远处传来声“周将军”,将他自回忆中生生拔出。
周怿飞快地抹把脸,定住脚步。他定睛看去,见是卓少炎。在这雪夜里,她带着两个小婢,正在屋外剪梅花枝。
他遂走近,行礼道:“英王殿下。”
切凶狠残,bao皆被淹没在他冷静面容与语气之下。
戚炳靖未多计较,目光颇含深意地望他两眼,“周怿。这天底下最不忍见她受苦人,是你。”
周怿神情不变地答:“是末将时失手。与旁无关。”
……
画室之外夜风呼啸。
。他道:“皇姊身上有伤,不便再回任府,且先在宫里住上两日,养养伤。”
他决意,不容她置喙。
随即,戚炳靖命人安排宫殿与辇乘,又亲自将她送出去。
路过外殿时,她看见直守在此处周怿。周怿沉默着,目光触上她眼,立刻低垂下去,看起来同往日并没有什分别。
然而只这眼,即如有万枚银针扎入她伤口。她轻颤着别过头,被戚炳靖扶上辇乘。
卓少炎牵动唇角,抢着开口道:“送个雪球给你,你却把它弄坏。可怎办?”
竟是这般无理,这般无赖。
戚炳靖看向她,目中透着微微无奈。旋即他又笑
花瓣上落雪扑簌簌地落下来,卓少炎用手拢,笑。她看两眼周怿,问道:“周将军,何以脸色如此不好?是哪里不适?”
周怿答说:“天太冷。”
卓少炎瞧瞧他眼,没再多问,只点头道:“周将军,早些歇息罢。”
周怿再度行礼,“殿下明日需陪王爷入宫,也当早歇。”
……
周怿走着,不知过多久,脸上忽有辣辣痛感。他抬手摸把,是已被冻成冰渣泪痕。
当年任铮死前模样仍历历在目。浑身上下不见寸完好皮肉,近百道伤口,道道深可见骨。
他周怿做事,何时失过手,从未失过手。他就是要让任铮死。
临死前任铮,表情惊惧而狰狞,噙着满口血嘴嚅动数下,以气音问出句,为什。
为什?
戚炳靖站着,负手看着她远去。待再转身步入殿内,他张脸转瞬变得如黑云笼罩般,他对着周怿道:“要任铮,生不如死。”
周怿什也没说,行个礼,告退出殿。
新帝登基后第三日,任府传出任铮死讯。
报至宫中,戚炳靖面无表情地将人斥退,然后看向周怿:“死?”
周怿答道:“任铮死前,曾生不如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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