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又道:“臣还教陛下:何谓不忠,何谓不孝,何谓目无祖宗之法,何谓弃置家国天下。”
戚炳靖看上去饶有兴致,“本王也想听听谭卿之高见。不知在谭卿口中,谁人是这不忠、不孝
少年皇帝坐于御座上,神色略显惴惴。在御座右下方,戚炳靖泰然而立,见谭君入殿,便不吝将目光全部投给他。
谭君叩拜,“陛下圣安。王爷万安。”
少年并没有胆大到自作主张地叫他平身。
戚炳靖逡视着他,道:“谭卿。若本王没有记错,你是建初六年进士,更曾是郑文襄公学生。”
谭君应称:“臣是。”
戚炳靖将茶盅搁下,“陛下意欲何为?”
戚广铭道:“四叔,大晋当趁此难逢之良机发兵南下,开疆拓土,以利后世!至于英王,她既做四叔正妃,便是大晋人,便当站在大晋这端、为大晋效力,若她还念着故国,便不值得四叔如此爱她。”
少年番陈辞,慷慨激昂。
戚炳靖待他全部讲完,抬目叫人:“文乙。”
文乙从屏后出来,走至二人面前,躬身行礼。
殿中肃穆,奏乐,皇帝绕屏升御座。诸臣按仪,行九拜大礼。禁卫诸班高声嵩呼,声如振雷。
鄂王出前,率百官向皇帝祝寿。皇帝宣制答辞。
朝贺礼毕,皇帝赐宴于殿内外。
……
宴散,戚广铭独将戚炳靖留下,二人同辇还至崇德殿。殿中香烟缭绕,少年让人宽去身上黑羔裘,捏捏眉心。
他身材瘦削,低头跪着时,肩后骨头将朝服支起个突兀弧度,看起来极硬,极锐。
戚炳靖道:“郑文襄公在世时,辅弼先帝,人皆称贤。如今你近奉御前,不知平日里都教陛下些什?不妨今日也讲给本王听听。”
谭君抬起头,目光视上。
他在看清戚炳靖面孔后,脸色慢慢变得煞白。那白中隐隐透出血色,在他皮肤下鼓动着,像是要撑裂他艰难维持住镇定神色。
谭君声音有些沙哑:“臣教陛下:何谓忠,何谓孝,何谓祖宗之法,何谓家国天下。”
戚炳靖问:“近来陛下最常召见侍讲,是哪位大人?”
文乙答:“宝文阁直学士、知制诰谭君,谭大人。”
“召他觐见。”
……
谭君被引入殿中。
戚炳靖坐下,以手掸掸蔽膝,叫茶,端握住,没饮。
“四叔。”戚广铭走来,与他隔案而坐,语甚恭敬:“前两日射宴,几位叔王之间闹得不甚愉快,朕担心四叔埋怨于朕。今日朝会及大宴,朕便特意提前叮嘱三叔和五叔,叫他们不可当众冲撞四叔。眼下只有四叔与朕二人,朕想同四叔说几句心里话。”
“陛下有话,但说无妨。”
“四叔对大平英王用情至深,罔顾她过去曾杀大晋数万将兵,定要娶她、册她为正妃,三叔和五叔不能体谅四叔,但朕能。朕愿帮四叔去说服宗室、说服朝廷!”少年声音信誓旦旦。
然后他话锋转:“但是四叔要为她与大平修和,四叔如何对得起先皇帝遗训、对得起大晋之列祖列宗?英王如今人在大晋,大平必缺能征善战之勇将,且大平幼帝刚立、朝廷未稳,对大晋而言可谓难逢之良机!四叔身为大晋亲王,流是戚氏血,岂可因女人而置利国之大事于不顾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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