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般普通封文书,何以值得被收藏于此地。戚炳靖皱起眉,犹疑道:“有甚特别?”
文乙沉默不答,待他自行翻阅。
戚炳靖遂将这封军报展开。
先帝朝,元烈三十四年夏七月。
南境兵败,大晋失二郡之地,折损兵马万四千余人。
那时候,戚炳靖看着因他之故而昏迷难醒父皇,似乎认为终于到他可以问出这句话时候。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,向文乙道:
“生父,是谁?”
……
那夜,文乙引戚炳靖去位于皇城西北角宝文阁。
戚炳靖既掌监国之权,内外侍卫无人敢拦,于是路通行无阻。入阁,他跟着文乙,攀踩着造于百年前木质楼阶,在涌着些许回音嘎吱声中,来到阁楼三层。
文乙探视过皇帝病况,又出外细询是日在崇德殿中当差内侍,待切收拾妥当,才再度回到内殿门内,无声地立在旁,隔着这段不远不近距离,看会儿少年在御榻上病中睡容。
不到四年光景,这已是他所侍奉第二位寝疾在此大晋帝王。
回想建初十五年深秋,也是在门内此处,文乙陪着戚炳靖站许久。御榻上陷入昏睡皇帝早非盛年,病容之下,是再也不能够倒悬乾坤颓疲与无力。
那年秋,诸事纷乱。
皇帝病不起,诸子会集京城,各怀心思。昌王既殁,翰林院议谥恭宪,戚炳靖奉旨行监国事,诏葬昌恭宪王于皇陵。皇二子易王戚炳哲奏请刑、兵二部案查昌恭宪王之死,当廷质证戚炳靖为弑兄之凶手,却反被侍御史弹劾不孝不悌,随即被殿前侍卫押出皇城,最终被兵部连夜派禁军护送回封地。
“在想什?”
这声音足够温存,足够包容,亦足够有力。她只觉瞬之间,二人血似已交融在处,那些曾经被她克制住、沉在心底话语,此时都能够说得出口。
“这孩子,该姓什?”
她问出心中直想问话。
或许屋外,深青夜空中星斗明璨,但比不及他眼底长烟浩渺,天河漫漫。
皇三子裕王名下亲将出征者凡四人,战亡有三。三军麾下指
四壁皆是顶天立地高大木橱,里面收着数不清历代禁中敕制与绝密文札。
文乙稍稍将此地打量番,然后目光锁定角。他留下戚炳靖,独自走过去,扶梯而上,在摞积满尘灰文札中翻找许久。
最后他手持物,以袖拂去上面尘迹,回来恭敬地呈给戚炳靖。
戚炳靖接过,低眼看去。
此物形制对他而言,再熟悉不过。只是封普普通通军报。
当时戚炳靖,犹如柄饮足血无鞘铁剑。
森寒。狠辣。无情。
朝堂下,文臣清议沸沸嚷嚷。以端明殿大学士、翰林学士承旨郑平诰为首百余名馆院清臣,于宫门处伏阙长跪,为昌恭宪王疑案不平而叫屈。
对那些刺耳嘈杂非议声,戚炳靖置若罔闻。对那些自命忠君臣子们,戚炳靖视若无睹。
崇德殿紧阖八扇深朱门扉为他辟出片短暂清净。
他并没有让她久等。
“姓谢。”
……
披着清寒夜色,文乙步入崇德殿中。
少年皇帝服药后安置没多久,此时刚刚睡着。他眉头紧紧纠拧,好像梦中受难,解脱不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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