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少炎轻轻点头,又问:“当年谢淳大人,是被裴穆清将军杀害。此事,炳靖也直都清楚?”
和畅答:“是。”
卓少炎脸色毫无意外。她眉目却更加沉些,嘴唇跟着动,像是有话欲出,可终没能出声。
和畅便替她说道:“殿下是否想要问,既然大平裴穆清将军是王爷杀父之敌,王爷此前为何还要襄助殿
……
鄂王府,藏书阁。
卓少炎找到和畅时,他正在聚精会神地收理古籍。听到身后声音,和畅回头,看清来者后,他搁下手里书册。
“殿下有何事?”和畅彬彬有礼地询问。
他本以为卓少炎此来是有书要寻,可却久不见她答话。她眉目有些沉,在将他看会儿后,走至他旁边找把椅子坐下,竟是长谈之势。
直到将高凉郡粮草仓尽数烧毁后,平军仍不能尽信晋军绝无后诈,因不敢留战,立刻调转马头,在回军沿途中将晋军转运前线之各要道掘毁。
那时候顾易跟随裴穆清回驰军前,并不知道在回去之后还将面临场鏖战才能让晋军认败撤退,而他命也将差点丧于那战。在昼夜兼程途中,顾易每每疲极时,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慨然赴死男人。
在晋军漕司门前,男人身中四箭,血透层层缁衣。他奉令帮忙收尸,有封破碎不全、尚未来得及递出书信从男人冰冷胸口处掉落。
信纸上墨字被鲜血染花大半,年少顾易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上寥寥数句:
「……
仓处,准备纵火焚之。
半个时辰后,晋军随军转运使谢淳率领漕司中众武官走出来。他们手无寸兵,衣衫整齐,须发干净,好像特地为这时刻而做准备。
平军人马渐次安静。
裴穆清看向谢淳,简单问说:“大人愿降否?”
谢淳也简单回答:“愿死国也。”
和畅睹此,收起平素常挂在脸上浮笑,待她发问。
又过会儿,卓少炎问说:“晋历元烈三十四年,高凉郡役,平军主帅是裴穆清将军。此事,炳靖直都清楚?”
和畅不置可否。他沉默下,反问:“殿下为何不去问周怿?”
“周怿话少,若非被问,绝不多言。可是今日十分想要多听听,想不到去问那些事情。”
此言诚恳,和畅犹疑被消除。他看她道:“是。王爷直都清楚。”
今战事至此,吾当为国死。国朝百年,兵辱已极,民不可再辱。倘以吾辈之死,全郡百姓之命,死亦值所。
吾心无所愧,唯忧死而致吾爱卿卿悲恸忧伤,罪何可言!
卿当自珍保重,愿能再遇良人,爱卿护卿,世不改,则吾地下可安。
……」
这封不知是要发往何处、发至何人信,被原封不动地塞回男人冰冷胸口,同他尸骨道,在火光之中化为灰烬。
裴穆清点点头,“可全大人忠志。大人可有遗言?”
谢淳沉默少许,开口:“唯望将军先遣麾下驱百姓出城,而后再纵火焚仓,免伤无辜。”
裴穆清应允他请求,然后命身后部下张弓。
谢淳遂领众人,慨然赴死。死前,无人再出声。死后,众人尸体被收于漕司之内,随平军把火烧成骨灰。
裴穆清履践对谢淳生前承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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