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声音将灯影惊得重重抖。
鄂王陷入长久沉默。
长宁嘴唇被冻得发青,她眼中凝着清亮水,仿若再轻触,便会溃而成洪。她说:“鄂王。你今若不抓本宫下狱,明日本宫便将联名在京宗亲上书皇帝与朝廷,奏劾你当年杀害昌恭宪王之罪。当年本宫不曾作证,如今悔不当初。”
鄂王微抬双眼,看向她。
他终又开口:“只要皇姊心里能痛快。”
鄂王已经站在她二人面前。
婢女持灯笼手不由自主地放低,连带她眼神也放低。她看不见、也不敢看二人神色,只能听见二人声音。
鄂王先问:“大晋皇室女眷,非国丧、非服罪,不着素衣。今皇姊何故如此?”
长宁反问:“鄂王竟不罪本宫?”
鄂王道:“皇姊何罪之有。”
鄂王没有回应。
他沉默地站会儿,退后两步,侧转过身,望眼守在他身后不远处禁中侍卫,无声地下道令。
侍卫们上前,拔出身上携带兵器。
这座钦赐大长公主府,当年辟府修建时所耗甚巨,千余名精工巧匠不分昼夜而造出精贵与华美,如今被武力轻而易举地摧毁。
等鄂王再度转回身时,公主府大门已被利落卸破。
鄂王因夜里饮酒故,次日晨辍朝,直到过晌午才起。内都堂命人送奏本到昌庆宫,被告知鄂王歇在崇德殿,便又匆匆转递至崇德殿。鄂王遂与皇帝共阅臣章,谈议国朝要事,直到近晚,才同皇帝作别,离殿出宫。
出宫后,鄂王仪仗直趋长宁大长公主府。
自正月十七日起,鄂王因朝事繁忙而长宿于宫中,久未回公主府。今夜鄂王此行,内侍省早早便遣人前往晓谕公主府,安排打点诸事。
然而当鄂王仪仗缓缓行至大长公主府门前时,迎接众人却是闭门冷羹。
内侍省人在外面跪排,俯身叩首请罪。
长宁道:“哪怕如此,你也绝不肯
长宁道:“本宫有两个亲兄弟为人所杀,还有两个亲兄弟今被刑囚在狱、生死难测,本宫这个做姊姊,恐也难逃鄂王降罪。”
鄂王道:“皇姊多虑。”
长宁道:“鄂王在本宫府上动兵、破门,这等阵仗,岂非对大罪之人?”
鄂王沉默少许,而后道:“是因皇姊不肯见弟弟。”
长宁猛地站起来,怒道:“本宫没有你这样心狠手辣弟弟!本宫更恨自己当初不曾看清你心狠手辣!”
他抬眼前望。
在他身后站着、跪着人,也跟随他动作而抬眼前望,然后纷纷大怔。
洞开府门内,长宁大长公主素衫披发,无妆无饰,坐在敞阔却寒冷主廊间。她身边,只有个婢女手持盏素纱灯笼,照亮她面无表情张脸。
好像他破门而入,她已恭候多时。
婢女灯笼轻轻晃动下,地上影子也随之晃。不多时,那两道挨得很近影子上方,又叠压下道长而冷身影。
砖石上覆着雪霜,鄂王靴底踏乱这层浮薄白净,径直侵入他们垂视发抖目光中。
鄂王并未发怒。
他站在长宁大长公主府门前,亲自抬手,叩动兽首门钹。
铜铁互击声音高而亮。
门另侧,有人像已在此久候,闻声而道:“公主无意见王爷。王爷,还是请回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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