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口口声声称他弑父——证据何在?!就凭文乙面之词?!”
“文乙服侍先帝三十余年,忠心耿耿,当年难敌四哥权势,不得不忍辱负重,眼睁睁看着先帝为其所害,而今宁可赔上自己性命,也要将四哥举发入罪。皇姊亦是自幼在宫
戚炳永负手而立,昂首望向正厅西壁那幅硕大挂画。
其上山河旷远,云天苍茫;秋霜皓皓,万物懔懔。
然后他转回身来。
“皇姊。”他对着坐在屋中另头戚炳瑜请礼,直截当问说:“此前皇姊明明答应为鄂王弑兄案之人证,为何近日又反悔?”
戚炳瑜脸色貌若平静。她反问:“你口中‘鄂王’——是你什人?”
在外朝诸臣看不见刑部深狱中,他皮肉被以最酷烈手段凌虐,然后被御医以最上等药材医治,每待伤口刚开始愈合时,便被同样酷烈刑罚再次撕扯开,反反复复,似无止尽。
戚广铭伸手,揭过那页被花汁浸染堂录,如同揭去鄂王层皮肉。
他将这纸举到鼻间,嗅嗅混合春花墨香,然后无声地将它抛去案旁。
这摞审讯堂录,由谭君每日定时送至御前。
谭君翰林出身,有文臣风骨,更有文臣迂腐。鄂王面对数道罪名,十五日来无论如何受刑,却无认罪之辞,由是谭君迟迟不上定罪之疏。
三月初五,皇城有树开花。
内侍手捧簇刚裁下来新鲜花枝,徐徐步入崇德殿内,趋近御案前,微笑着道:“陛下。看这花儿。”
戚广铭抬起头来。
少年眼眸清亮,面色亦如春景,花枝倒映入他眼底,勾出他隐抑在内意气风发。
从桎梏中脱出,从薄冰处走下,从峭壁侧攀顶。
戚炳永稍愣,而后答:“……是四哥。”
戚炳瑜听后冷笑,“你还当他是你亲兄长?!”说罢,她怒而拍案,起身道:“你还当本宫是你亲姊姊?!”
戚炳永默然,收敛神色。
戚炳瑜情绪难抑,声音微颤:“当初本宫之所以答允你肯为人证,是因炳昱、炳衡下狱,你来府上斡旋进劝,称可以此事来向你四哥施压,逼他放人。本宫信你,然竟没料到你与皇帝谋划岂止于此!你与皇帝今欲杀你四哥,难道还要本宫再为人证?!简直荒谬!”
戚炳永抬目视她,“四哥亲手弑父、弑兄,难道是旁人逼他?四哥犯下大罪,祸藏不臣野心,这些难道不是事实?皇姊今若包庇四哥,则亦将是大晋罪人。”
戚广铭盯着那摞堂录,深思着。
内侍谨慎进言道:“陛下打算将鄂王命留到何时?倘拖得久,只怕会有变数。”
戚广铭不答,却问:“六叔眼下在何处?”
“回陛下话,永仓郡防御使正按陛下昨夜吩咐,今日前去劝长宁大长公主。”
……
他以这样意气风发,敞怀拥入这象征着万物生机盎然春意。
鲜嫩花瓣被揉碎,自戚广铭指间滑落。色泽浓烈汁液沾至御案上刑狱审讯堂录,乍睹如血。
他淡淡问道:“朕四叔今日如何?”
内侍答禀:“翰林医官院照常遣人去狱中看过。该诊脉则诊脉,该上药则上药,确保鄂王还能再受得起几轮刑罚。”
自鄂王下狱至今,已过整整十五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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