谭君缓慢地抬起头来。他目光毫无波澜:“禀陛下,臣不知。”
戚炳永再问:“今叛军占大晋三分之郡地,路打到朕卧榻旁,而朕竟不闻不
晋京,崇德殿。
谭君立在大殿中央。他手里拿着张纸,低着头无声在看。不多时,他垂下胳膊,抬眼视上,平静道:“臣请问,陛下是从何处得来此物?”
戚炳永没有回答他。
少顷,戚炳永自御座上站起身,循阶而下。
谭君则撩起朝服下摆,端正跪地。
……
沈毓章离开后,没回西华宮,而是直接去兵部。
值守诸吏将这些时日自北边递来间报全部呈至他案前,供他查看。虽此前已阅过不止遍,可沈毓章仍然细细翻阅半晌,然后扯过案上舆图,将谢淖行军路线勾画出来。
谢淖自戎州发,集旧部于晋煕郡,毫不迂回地直驱北进,在连下十六郡后与从西边起兵驰来陈无宇所部汇合,军马声势愈壮,北上途中再下十郡,径逼晋京。至八日前,谢淖陈兵晋室安、庆二王封地交界处,此二王封地八郡控扼晋京咽喉,旦下此八郡,则晋京以南再无重镇可守。
这等摧枯拉朽强势进军,不论再看几遍,仍然令人震撼。
回内殿。
英宇泽刚被娘亲喂药睡下,小脸仰着,浓黑睫毛像小扇子般垂着。英嘉央静静地端详他阵儿,微微叹气,然后放下帐子,转过身。她看见沈毓章,神态松,脸上终于露出抹疲色。
两人坐在处,沈毓章按下军报不表,先叫英嘉央进些小食,又弯腰替她揉揉小腿,口中道:“央央,当年生宇泽时,你受苦。”
她低眼望着他宽阔脊背,没说什,眼底轻轻红。
过会儿,她拍拍他肩头,叫他起身,然后把将他紧紧地抱住。他任她这般抱着,以掌托住她腰,生怕她弄伤自己。
戚炳永走至他身前,低头看向被他双手压在殿砖上那张纸,纸上“讨晋廷檄”四个字清晰刺目。
谭君稽首叩拜:“陛下。”
戚炳永居高临下地看他阵儿,竟矮矮身,在他面前蹲下来。低头向前凑近些,戚炳永开口:“朕曾经以为,朕亲手选出宰相,当是个能叫朕放心倚靠良臣。”
谭君未言。
戚炳永问道:“谢淖——为何还活着?”
而直以来都令沈毓章深感匪夷所思,是晋廷竟然迄今为止都未发京畿禁军南下平叛。
外敌逼临、铁蹄尥踏,王朝将覆,而朝堂之上、居高位者竟不可视见——能做到这点,又是何其令人震悚。
沈毓章按下舆图。
他不能知,这条征伐之路,在兵马干戈之外,在不可窥见之处,又有多少人为之心甘情愿地匍匐铺路。
……
半晌,英嘉央才自他胸前抬头,问说:“北边如何?”
沈毓章便将江豫燃军报与谢淖书信中诸事诸言向她道来。
末,他闷着声音道:“罢。”
这句罢,旁人听不明白,英嘉央却不会不明白。他沈毓章是何其骄傲性子,这句罢,是认定卓少炎因谢淖假死事而受伤心和委屈,亦是为卓少炎而勉为大度、不再多同谢淖计较。
至于云麟军所请之命,朝廷难道还能不允?北边风云密布,晋室惶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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