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平诰怔怔开口,连失敬谓都未察。
戚炳靖道:“此人,便是生父。”
郑平诰不敢信,更不愿信,然却不得不信——
二十年前高凉郡役,谢淳战死,未婚妻纪氏随后被纳入裕王府中,此事在当年并非秘闻;而后皇四子早产,宗牒有载,更非作假。这些事,从前未有人敢细究细想,而今被堂皇捅破,竟亦找不出差缪。
郑平诰定定地看着故人之子:“殿下所奉监国之诏,是陛下……还是……”
郑平诰嘴唇动数下,才发出声:“……陛下,为何要杀殿下?”
戚炳靖从袖中取出物,捏在手里,走近郑平诰。在他眼前,戚炳靖将手中之物徐徐展开——
那是封许多年前、边角早已泛黄军报。军报中,密密麻麻地写满数百个人名。
元烈三十四年夏,七月。
郑平诰看清上面日期,脸色骤变。
“殿下为何弑兄?”
戚炳靖盯着他,时未答。
郑平诰叹道:“殿下天资出众,自幼深得陛下宠爱,虽后来犯错被罚出京,可陛下从未将同等宠爱给予过其他皇子。陛下朝立储,非殿下莫能堪此重任。殿下心图大位,但等陛下立储则是,何必弑兄!”
“郑公今率众臣伏阙,是欲让伏罪?”
“殿下奉诏监国事,当以仁德治事。敢问昌恭宪王何罪,竟被殿下所杀?”
中。
内殿中烛火通明,戚炳靖命人为他赐座。
郑平诰望着这十九岁少年,见其面容之镇定,知其手段之狠酷,时胸口涌上诸多难以言述惋惜与慨叹,不禁摇摇头。
戚炳靖亦将他望两眼,而后道:“记得小时候,兄弟们都最乐意听郑公讲经史。往圣故贤,功过千秋,由郑公娓娓道来,最令人感悟纷纷。”
郑平诰道:“四殿下若能记得少时所学,今又何故会变成这般模样。”
戚炳靖不语。
可有千言万语,都被放在这不语当中。
郑平诰移开目光,似在沉思。少顷,他又重将目光移回来:“殿下今
烛光下,戚炳靖手指向其中个姓名,问说:“郑公,识得此人?”
单姓单名。
两个字映着烛光,在郑平诰眼中变得清晰,又变得模糊。郑平诰胸口起伏着,他抬头看向戚炳靖,眼中震荡——
这个少年,容貌如朗朗清月,身形如劲拔青松,竟肖故人。
“你……”
戚炳靖站起身,他不声不响地解开自己衣襟,将胸腹袒露于郑平诰面前。那上面有数道交错伤疤,睹之惊心。他道:“杀他,是为活命。”
郑平诰脸色微变,半晌而答:“昌王若有恶举,殿下为何不告之陛下,由陛下做主?”
戚炳靖竟弯弯嘴角。他垂下目光,看向自己腹部伤疤:“倘若父皇也杀,要找谁做主?”
郑平诰悚然无声。
戚炳靖拢起衣襟:“在西境边军凡三年,大小战有十数场,从未被敌所伤。身上伤,皆拜父兄所赐。长兄杀,是嫉妒,夺命,便没人能同他争储。父皇杀,是再三权衡之下不得不杀。不杀人,何来活路,郑公教。”
戚炳靖道:“是令郑公失望。”
“殿下。”
“郑公。”
“臣想从殿下处求句实话:昌恭宪王是为何人所杀?”
“是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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