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夕之夜,车马盈市,罗绮满街,楼上雕木彩装栏座,街下红纱碧笼堆灯,派嚣然。
在万亭楼临街阁子里喝过酒吃过饭,观着灯笑闹场后,群人又兴冲冲地跑去马行街那头看京中最有名乔影戏,随后还不尽兴,在沈知礼提议下,又去近街之处看武戏班子表演角座之技,任闹哄哄人群在身周挤来挤去,任腹中热酒暖尽浑身血液,出手赏钱之时个赛个大方,转头便互相看着、乐呵呵地笑个不停。
到底是年轻女子们。
纵是在朝为官、平日里端肃有加,遇着这样夜晚这样闹景也是控制不住自己。
等都顽闹够,群人才惜惜不舍地散去,各回各府。
七夕之夜向来热闹,晚间花灯盈市、彩绸结楼,各式杂耍玩物列之不尽,要想在游人如梭城东带据个好位子,倒也该早早去万亭楼订个二层临街阁子。与寻常百姓家女郎不同,朝中女官们在七夕之夜不爱在家中焚香列拜以乞巧,倒爱三五成群地约出街来逛,七夕之夜算得上是她们彼此间交游亲近好契机。
孟廷辉前两年在朝中颇受女官们冷遇,这情况直到她年初被除权知制诰之后才渐渐好起来。也难怪在朝为官之人多有势利之心,风气使然耳。今次孟廷辉被人约去订阁子赏灯,她眼下人不在禁中倒也是情有可原。
曹京面想着,面觉得胸口那股子闷气愈发让人憋屈。
他向自诩为孟廷辉亲腹之人,可孟廷辉之前具章弹劾徐亭之事却没同他商量过,俨然是副不想牵扯旁人态度。现如今徐亭被罢相位,照理应当是孟廷辉“趁胜追击”好时刻,最好能从皇上那儿为自己派讨些什好处,可她却全然不管,仍有心思和人去订什阁子!
倒显得门心思在这里左思右想他像个傻子似……曹京越想越闷,索性把扔手中碎纸,负手走出门去。
孟廷辉酒兴冲头,张脸红扑扑,不顾孟府小厮驾车来请,只觉这等良夜不该浪费,竟又自个儿跑回先前赏灯之处,站在万亭楼下街角里,个人定定地望着远处皇城宣德楼前被百姓们堆出那个巨大鳌灯。
金银翠珠做成穗子在檐下左右轻晃,发出好听叮咚声,窜在街上人群笑闹声中,更令她耳边模糊去。
那个鳌灯是那大又是那亮,那好看又那耀眼,就像皇城中那人,只消见就放不开眼。
她任性地让小厮去街上再给她买两盅糯酒来,然后半倚着结彩矮栏,边望着街上熙攘人群,边咧着嘴将酒都喝光。
入朝以来还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放松过,不由自主地
她自己既然不顾将来之势,他便也不替她罔操这份闲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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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廷辉是被沈知礼拉去与众女官们共度七夕之夜。
那晚她当街对沈知礼撒谎,第二日便当廷具章弹劾徐亭,本以为沈知礼心中定会对她有所非议,对她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亲近。谁想没过数日,沈知礼竟真按她上回所说那样,遇到好顽事儿便来叫她道去。
她深知沈知礼是正直且坦荡,但凡认定人和事便不会受旁人所影响,相形之下她更觉得有些不安和惭愧,今见沈知礼来叫她与众人道去赏灯游街,当下想也没想就连忙同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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