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礼拨扯裙摆,起身下地,对着镜子将发髻疏拢,又拿巾子蘸水、仔细地拭去脸上泪痕,方转头看向孟廷辉,道:“这就去与他说。”
孟廷辉下子愣住。
虽知沈知礼性子和她母亲颇像,贯爽落不拖泥带水,可却不知她在此事上也会这般雷厉风行。
见她不似开玩笑,孟廷辉急忙起身,问她:“可会太仓促些?不如待明日替你去与狄校尉说。”
沈知礼摇头,垂颈道:“不必等明日,今夜亲自去与他说,也好确认他心意。况且,早日定下来,也好早日让朝中平静下来。”
她不想为自己找任何借口,做就是做,目亦是坦坦荡荡,她是卑鄙,是无耻,是令自己都不齿……可她别无选择!
若非如此,中书宰执们如何能信她不会干涉册后事?古钦如何能够放手册后事?而沈知礼又如何肯去嫁与狄念?
不为难别人,就是为难她自己。
那夜在西华宫御榻上,他说得清清楚楚,人活世,岂有不变?
可她不知道,倘是他知道她做这切,还会不会如从前样爱着她,纵容她。
任?可你却拿着她对你信任来算计她,让她嫁与不爱男人!
你只道狄念对她用情至深,她就算此时不爱他,将来也定会感到幸福。可她若是这辈子都不幸福,你岂不是犯生不能弥补大罪?
你为朝堂上利益,而不惜出卖友情,你本心究竟到哪里去?你为自己所爱,而不惜牺牲别人所爱,将来倘是也有人背叛你,只怕你是哭也哭不出来。
……孟廷辉,你真是卑鄙!
五脏六肺都像是撕绞在处,时时作痛。
孟廷辉知道她是心意地想要尽早保全古钦,心头不禁愀然,也无多话,只是陪她道走出房门,回前面摆宴正厅。
里面众人看见沈知礼与孟廷辉道入内,不由纷纷侧目,笑称孟大人果真面子大,孟大人来,连身子不适沈府大小姐也肯出来。
孟廷辉随手捡个酒盅,笑着走去堆人中间,四面揖揖,赔迟来之礼,又与几个意欲借机与她攀言几句年轻人说会儿话,余光瞥见沈知礼背身而去,便低眼,微微抿住唇。
沈知书立在厅幔侧,看着沈知礼径直朝狄念走去,却不知她要做什,不由轻轻皱眉。
沈知礼直走
“……”
沈知礼声音将她思绪骤然打断。
孟廷辉闻声抬头,目光中带征询之意,望着沈知礼,等着她继续往下说。
沈知礼双眸子水亮,抿抿唇,像是下十足决心,才开口道:“肯嫁他,”她话语顿住,声音低下去,“……他今夜可有来府看哥?”
孟廷辉轻点头,“方才入府过前厅时,看见狄校尉正与几人相谈,便没和他说话就来。”
面对犹在沉思中沈知礼,她只觉难过得几乎无法呼吸,刹那间甚至想要开口,说出所有切,以换回自己场心安。
可是路已走过半道,又岂能中途退缩?
古钦当日既然能以高官显位来换买她心她尊严,就不要怪她今日以这等手段来维护她所爱她希求。
论朝堂高位,谁手又是真正干净?
这是个没有硝烟战场,可谁死谁亡却是真真切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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