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这天下亦是百姓万民天下,如今倘为百姓计,她又如何不能再心甘情愿地成全他次?
……若她身可济民,她亦不所惜也。
金阳光芒自云缝中四射而出之时,她恰已走回睿思殿阶前。
外面候着宫人看见她来,忙过来相迎问礼。
她问人:“皇上可是起身?”
心甘情愿地伏在他脚下,不计所报地为他付出,无论做什、无论怎做,她都绝无怨悔。
哪怕将来有日让她去死,她亦不会后悔。
这是多讽刺。
那夜雪山温泉中他话字字彻骨,在这初夏清风中于她耳侧翻荡不休。
……若动情,天地可鉴,江山天下是为证。
她不敢肯定自己真是这等身世,可是她肯定与否,都已不重要。
那些亡国之恨破家之仇,那杆杆银枪簇簇利箭,浑然拼就成张遮天蔽日大网,精准地朝她罩下来,令她避也避不开。
北地那数万前朝遗民所聚之由,不过就是她这个前朝皇嗣名号。
是与不是,根本不是她眼下能自己说算。
可这世间又哪有什对错爱恨是真让人语能。
尹清微微点头,“本也没打算在朝中掀这出浪。大人日未到舒州,此事便日不可告白于朝中。倘让皇上知晓,以其手段雷霆之势,必不能容大人存活于世。”
她眼中忽而透出些光,转而又逝,口中淡道:“是啊。”
外面天边露白,晨曦淡扫窗橼,有鸟儿轻鸣声音偶尔传来。
孟廷辉起身,伸手捻熄灯烛细苗,道:“时已不早,怕枢府会有人四处寻,先走步。”
尹清注视着她,良久才又拾笔,重新摊开张纸。
宫人低头答:“皇上夜未寝,也没人敢去打扰。”
她点点头,也不着人通禀,便径自上阶去叩殿门,在外道:“臣孟廷辉求见陛下。”
里面久无应声,她便兀自推开
恍惚间又想起夜里沈知礼才说过话,皇上何其心冷,私情向不足以乱国事。
只不知当此大乱之际,倘是他知道她身世,是要顾他江山天下,还是要顾她?
她心口麻麻。
他是她明主,更是这天下百姓们明主,她不愿与这江山天下,去争这个他。
从前她为他和他天下,做什都甘愿。
她自幼孤苦,每每夜深人静时总渴望能像别孩童般依偎着父母,汲取那点点温暖。
但她此生中最刻骨铭心次温暖,就是那年那夜,那个少年宽阔有力怀抱。
……若吾身可济民,吾不所惜也。
北境烽火流寇致使多少人妻离子散,又有多少个孩童如同她当年样永失父母、再无可依可靠之人?为报这场亡国破家之仇,可真值得赔上这万万百姓们苦乐悲欢?
他父王诛杀她父母她宗亲,可她却因年少时那个温暖怀抱而从此万劫不复地爱上他。
外面晨风极是冷洌,远天青白云雾片混沌,半盏银月尚未褪去,依旧挂在殿角斜处。
她走着,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发冷。
足下好似是柔软云端,步空,人像是不小心就会栽下去。
不是不惊,不是不疑,只是惊疑亦无用。
自幼便想知道自己父母是谁,却不想有朝日竟会从天而降这脉血海深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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