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掌宽青紫僵痕遍布双臀。那血迹本就被衣裳氤氲地开,看去便不止是破两处,未有血迹地方,肌肤也都浮出紫色血点,倒真是片姹紫嫣红艳丽,比刚打完时还要惨烈许多。
薛崇简疼得臀部肌肉阵阵痉挛,张俊脸咂舌拧眉扭不成模样,他倒也真不是装模作样,这般粘血衣裳生生褪下,比之受杖时滋味犹有过之。薛崇简忽将右手塞入口中奋力咬住,左手依旧抱住皇帝两腿,将脸埋进皇帝衣裙中,无声哽咽颤抖,倒是比他乱喊乱哭更惹人心酸。
来俊臣望这笞痕,便知不过是伤皮不伤肉样子货,疼痛也有限。薛崇简这番娇气做作,与昨日推事院中那个狠厉决绝碾玉修罗,竟是连神情样貌都判若两人,似是骤然间小五六岁。他竟有些恍惚,莫不是夜之间,太平公主换个儿子?
皇帝淡扫眼那伤痕,将薛崇简脸从自己裙中挖出来,薛崇简本是张粉妆玉琢圆圆脸庞,娃娃稚气尚未全褪去,平日里他个子高挑气度洒脱,倒不甚显得出。此时趴在自己膝下涕泗交流,张脸挣得如芙蓉玉般绯红,连那掌印都隐隐吃进去,又回复到十五岁少年摸样。皇帝倒是笑,问:“你娘打你多少?”薛崇简见阿婆神情和蔼,心下大大松气,哭丧着脸道:“总有三十大板……”
皇帝将他脸侧侧,又抬抬手,示意那女官将薛崇简裤子掩上,笑向太平道:“你前头后头都打,可问出寿春王所在?”太平最怕句话,被母亲开口就问出来,藏在帛帔中手微微颤抖,勉强答道:“他说凤奴刑伤甚重,搬动恐有性命之忧,女儿被他气昏头,不曾细问。想来过几日凤奴身子稍愈,总会自己回来。”皇帝向女儿淡淡笑:“三十杖都没问出来,看来是打得太轻——来人,传讯杖!”
薛崇简和太平都是吓得呆,薛崇简刚才看皇帝不像是愠怒样子,以为总算是滑过去,料想不到落下来责罚还是要打。他也顾不得伤势疼痛,从藤床上爬起来,膝行两步扑到皇帝怀中,哭道:“阿婆,阿婆,饶花奴吧!阿母已经打那多,再打花奴腿就断,不能再替阿婆执辇头!”
太平颤声道:“阿母,这小奴才虽然顽劣该打,只是念在点友爱之心倒是诚挚。他此番救人心切,也是怕凤奴有冤无处诉,被人离间宅家与皇嗣母子之情。阿母要打,换家法可好?”
皇帝笑道:“怪不得外间有人说朕是‘眯目圣神皇’,看来朕真是老,连自己儿女孙子,都拿朕当白痴。”太平方失色道:“女儿不敢……”皇帝凤目中已掠过道冷光,厉声道:“他助着阿史那绥子逃窜,也是友爱之心!”薛崇简滚在皇帝怀中,哭道:“花奴冤枉!是救人之事被绥子探得,他带人在城外截,夺腰牌去,个人又打不过他们,真不是有心助他!”
这时门外脚步声起,个内侍带着数名羽林进来,奏道:“宅家,讯杖传到。”薛崇简不由自主抬头向外望去,见那些羽林手中所执人高粗壮杖子,先是打个寒噤,继而惨叫声,牢牢搂住皇帝腰,身子扭得扭股糖般,直往皇帝身后躲,哭道:“阿婆救命,这粗杖子会打死花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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