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缓慢地在薛崇简脸上、身上移动,低声道:“你,你伤?”他微弱声音竟是连自己都惊惊。
薛崇简拿手背抹眼泪道:“没事,就是屁股好疼……”他看见太平嗔他眼,想起太医说要让李成器宽心话,忙连珠炮似地道:“阿婆饶,也饶你,有个叫安金藏为给舅舅鸣冤,拿刀把自己肚子剖,阿婆受感动,已经知道舅舅是冤枉——那个安金藏也不曾死,太医把他肠肚放回去,又拿桑白皮做线缝上,他居然半天就醒转来。”
李成器昏沉中也难以想明白薛崇简话中究竟含多少曲折多少惨烈,他抿抿干裂嘴唇,又低声道:“姑母,娘?”太平心中酸,柔声道:“阿弥陀佛,你醒来就好,你娘事,会慢慢帮你查问。现在宅家怒气平息,你和你爹都已脱险,你爹万分担心你,你要赶紧养好身子。”李成器默默向姑母与花奴凝目片刻,又缓缓合上双目。原来自己与母亲终究是天人两隔,他失去去地下陪伴母亲机会,又重回到这人间,他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失望。行泪珠缓缓从他眼角滑落,滑过鼻梁,又坠落在光莹瓷枕头上,悄然从个香孔中钻进去。
薛崇简看不到那颗泪,反觉是流进自己心里去,知他难以承受丧母与母亲不得安葬双重痛楚,叫声:“表哥。”不知该说什安慰他,只得轻轻将他脸上泪痕揩去,顿顿,又道:“表哥。”
太平亲自接碗,喂李成器饮两口蜜水,见他又闭上眼睛不言不动,便悄声对薛崇简道:“表哥睡着,你回去睡觉。”薛崇简摇头道:“就睡这里陪他。”太平劝他道:“凤奴身上有伤。”薛崇简道:“不碰他,他身上疼,叫时答应声,他就能睡得安稳些。”太平望着儿子片刻,微微叹口气,道:“那有事你要喊人。”命人将薛崇简枕衾拿过来覆盖住他。
母亲和内侍都退开,薛崇简凝望着李成器阴影中脸庞,那清冷轮廓,安静姿态,让薛崇简觉得,睡自己身旁,是个玉雕人。他想起来那天早上他们吃羊羹时,李成器被他逗得噗嗤乐,那笑容像是隔几重奈何天,他心中隐隐害怕,会不会从此以后,都再也看不到那有如春风般煦暖笑容。
他手指想要去触摸下,稍稍抬起却又放下,忍耐中用力攥住自己身上被子,心中有如乱麻缠绕,说不清自己究竟企盼什又畏惧什,他与李成器自幼起长大,同卧同浴也有许多次,为何如今这个人躺在身边,自己却连碰他碰都不敢。仿佛知道那是水中月亮,拿手触,就会碎成片虚无光影。
他感到自己手心已被汗水全是汗水,浸得那被子也潮湿片,极轻极轻地唤声:“表哥。”他凝神谛听,李成器并未回答,窗外细雨打在屋檐上,打在枯木上,打在廊下铁马悬铃上,滴答叮咚之声,与屋内更漏声相契合,如有人轻轻拨着生涩琴弦。
薛崇简以前曾问过,为什人要在屋子里外都放这吵闹东西。李成器告诉他,隋炀帝曾临池观竹,后枯,炀帝每思其响,夜不能寐。便作薄玉龙数十枚,以缕线悬于檐外,夜中因风相击,听之与竹无异。他后来渐渐地明白,极度安静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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