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高力士走后,李成器和李旦反倒安下心来,只静等那日大事。李成器又向内侍省要张琴,每日里与父亲抚琴对弈,父子俩在这幽凉之所与世隔绝,绿窗敲棋堂上弄弦,从竹木间而来清风犹带股清香,舒适惬意。外间多少人奔走来去,都在做着轰轰烈烈大事,于他们父子来说,却是此生少有适宜悠闲,不思将来,亦无过往,当真是得上天恩赐。
只是那日夜间,李成器服侍李旦睡下,轻步走到窗边,想给熏炉中再添些香料,却抬头间看到天青似水,月朗星稀,轮圆月高悬碧海晴空之中,银箔般月光透过绿纱窗直射到地上、桌上,和他青衫上。他胸怀似被这明月掏空,若不仔细看去,这花木萧萧月色溶溶,与他和花奴赏月洛阳修书院、长安五王宅都依稀相似,只是也许此生都无法同他再看回月亮。他到此时才真正明白“不知江月待何人”悲怆之意,他并非勘不破生关死劫,却仍是畏惧离别,舍不得相思,害怕有日跟这月光、跟那个人都断绝关系。
李成器在窗边呆立阵,想对花奴说些什,信笺自然是不能写,沉吟刻,便缓缓走到堂上,将那张琴翻过来,用篦刀在琴腹上刻道:“寄花奴:客从远方来,赠漆鸣琴。木有相思文,弦有别离音。终身执此调,岁寒不改心。愿做阳春曲,宫商长相寻。[1]李成器于百福院中。”
他并未学过镂刻,刀子用起来笨拙生硬,字迹甚是丑陋,丝毫看不出他笔迹来。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,这张琴会到花奴手中?他会不会恰好翻过来看到?有那多情意在他心中起伏,然而上天给他希望甚是渺茫。
韦璿被姑母分派来这里看守相王,守近十日都无任何变故。眼看着姑母登记在即,他心中也甚是欢喜,晚间自斟自饮两杯酒,毕竟不敢多饮,又交待守卫羽林们夜间认真巡查不可懈怠,便回廊下庑房内睡下。睡至半夜,忽然被声大喊惊醒,骤然坐起身来,耳旁似乎听到纷杂呐喊喧嚣,恰如铜壶煮水,片纷乱中还隐隐藏着急切乒乓之声。韦璿怔忡中却还以为自己梦魇,忽然他房门被撞开,个羽林惊慌喊道:“将军!有人劫院!”
韦璿悚然惊醒,也顾不得穿衣,赤足跳下床来,捉床边长戟就冲出门去,外头却已乱成锅粥,火把晃动中但见数百名羽林斗在处,竟是服色相同,混乱中不及细看面目,也不知哪个是己方人。他跺脚对身边那人喝道:“带上你人,跟入院去杀李旦!”韦太后曾交待他,旦有变,立即行釜底抽薪之策杀掉李旦。他带着十数名羽林奔进院中,迎面正撞见薛崇简手扶着李旦,手扶着李成器,从院中出来,韦璿大恨之下也顾不得许多,挺戟直向李旦刺去,薛崇简右手上虽握有把剑,但因扶着李旦,时挥舞不出,情急下只得奋力用肩头将李旦撞倒,那戟正刺薛崇简右臂上,李成器大惊之下呼道:“花奴!”
薛崇简但觉右臂上阵钻心疼痛,此时也顾不上护痛,忙将剑交到左手,奋力将韦璿长戟架住,高声道:“你们带舅舅和表兄走!”四名万骑军搀扶起李旦与李成器就跑,李成器却奋力挣脱,急喊道:“你们快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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