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崇简家在蒲州住年,武灵兰命人将那座废园收拾干净,又将属于他们小院筑上围墙,种些花竹蔬果,修葺成座秀整小小园林。蒲州刺史每月向皇帝上报薛崇简举动,说他从未到自己处报到,也不曾去别驾官署理事,窝在府邸内连家门都不出,自己也不知他有何悖逆举动。于皇帝而言,只要薛崇简不生事便可省心,便吩咐蒲州刺史依旧发他俸禄,不必难为他。
七月六日是太平公主忌日,薛崇简年来头次出门。蒲州城之北山上有座则天皇后年间所建普救寺[1],修建之时太平公主还曾施舍钱财,薛崇简独自人上山,在此为母亲做日功德。他第二日天明才回府,身白襕衫下摆尽是泥污,双目也肿着。武灵兰知他哭过,心中反倒略放松些,为他换衣裳时道:“今晚是乞巧节,想在园中摆桌酒请阿施他们,这年着实辛苦他们。家中新来个婢子璎珞,才十六岁,活泼俊俏很是喜人,你也来见见吧。”薛崇简淡淡道:“乞巧是你们闺中游戏,你带他们玩吧。”他神情十分疲乏,连饭也未吃,便躺下睡。
到得晚间,武灵兰再让施淳去请薛崇简,薛崇简仍旧不肯来,武灵兰微微笑道:“无妨,你们玩就是。”这些奴仆们背井离乡,从尊贵无比公主府家人沦落到此,虽然也有无数委屈愁烦,毕竟不似薛崇简夫妇经历丧亲之痛。时日久长,那点思乡之情也被日复日劳作打磨得飘渺无踪,渐渐随遇而安,将心境恢复平常。今日难得见主母高兴,都放开吃喝,几个女子凑在处穿针乞巧。婢女璎珞入府才三日,在家时也常玩这等游戏,技艺最是纯熟,借着微淡月光,丝线从九孔针上送即过,引得阵阵叫好。
武灵兰有些艳羡地望着这单纯快乐,她想,若是她不曾生长王府,不曾遇见那墙头马上少年,不曾读过书,那今夜她,也应当同这女孩子样,因为根丝线穿过针孔,而对来年充满祈望。逝者如斯,来者如斯,人生如水不可逆流,知晓无法忘记,她这生快乐和痛苦都太极致,生命中光彩被她挥霍得干净,所以无法持久。
待众人吃喝毕,武灵兰笑道:“有些乏,你们各自回去玩吧。”她又唤住璎珞,将身子向凉床里让让,笑道:“妹妹陪说说话。”璎珞见主母侧坐于凉榻上,意态娴雅。手中纨扇漫然地摇动,清凉月色洒落在她玉色长裙之上,这不施脂粉女子宛若玉雕,唯有她额头枚金箔花钿,如坠落颗明星般微微闪光。她不由愣住,望着武灵兰只是出神,武灵兰向她微微笑道:“怎不坐?”璎珞笑着在她身边坐下道:“在街上见过有钱人家娘子,面上都贴许多花子,娘子怎只在额头上贴枚呢?”
武灵兰不知为何,想起当日姑婆为他们干宗室兄弟姐妹赐婚那晚,那多姐妹聚在处,绿鬓扰扰如雾,红裙潋潋似云,她们面上花钿闪动明灭,那多如牡丹盛放般艳丽,居然会在几年中,凋零得只剩下自己。她微微笑道:“额上有处伤疤,要用它遮丑,面上贴也不好看。”璎珞笑道:“明日给娘子贴吧,会剪许多花色,娘子这般好看,妆扮起来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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