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是讨厌那个叫汤贞小孩吗,”乔贺边扣衬衫扣子,边说,他在镜子里
团长挑眉,瞥眼乔贺,不掩饰他惊讶:“行啊,不错。”
乔贺也笑笑,说:“还没去过。”
“嘉兰不便宜,时髦地方,”团长说,“行吧,乔贺,去吧,成天坐办公室里也不是事。”
就像团长说,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,名字上是两个人,可要论戏本身,它归根结底是祝英台个人戏。从故事开篇到结尾,祝英台这个聪明姑娘,想尽办法,把那个世道不让她做事几乎全做遍,读书、离家、扮男、同窗、抗婚、扑坟……而梁山伯,除参与英台命中段情外,这个人物实在没什亮点。更别提让乔贺最深恶痛绝那两出戏,十八相送,楼台相会——英台下山前数番提点、比喻、暗示,梁山伯个饱读诗书所谓才子,居然愚钝木讷到如此不合情理程度。更别提楼台相会,他眼见与英台提亲事是来迟,竟悲痛欲绝,扭头便走,回家病不起,郁郁而终。
男人做到这个份上,是太没用。
乔贺怎想,也不明白林汉臣找他用意。
梁祝这出戏,在华人世界算是等家喻户晓,连学前班孩童都能对化蝶说出个二三来。草桥结拜、三载同窗、十八相送、英台抗婚、楼台相会……就这些段子,搁护城河边随便找位戏迷票友老大爷老大妈,兴许都能字不错地唱上几段。“梁祝?梁祝有什好演,”乔贺老团长听说这事,第反应也是如此,他摘老花镜,看着乔贺,“你真要去?”
乔贺也没想好自己要不要去。如今写得好戏本是越来越少。圈子小就是这样,狼多肉少。做演员,要安安心心,在剧团重排老戏,要削减脑袋,往时兴新戏里钻。乔贺偏偏是个脑袋硬,像块铁树,谁来也削不动,从来得不到好运气。
“林汉臣,”团长念叨着,“他那个《共工之死》倒是听过,那个戏还挺适合你。”又撇嘴:“《梁祝》嘛……”
乔贺说,剧本他已经看过:“有点新东西。”
对此,同事开解他,说有种说法说,梁山伯其实是同性恋:“你用这个路子想想兴许就想通。对吧,梁山伯根本不肯相信祝英台是女,亲眼见到,才气绝身亡。”
乔贺说,哗众取宠,口头上说笑也就罢,舞台上容不得这样乱改胡改。
“什容不得,早就容得,现在外面世道大不样,你还当是在咱们剧团?”同事边笑,边剥瓜子,丢进嘴里,嗤笑道,“再说,你们在个叫Garland剧院排戏,个女演员都没有,还能不‘飞越彩虹’?”
乔贺天天算日子,左等右等,终于等到排练开始那天。
“什叫‘不行就推’?”樊笑刷牙时念叨他,“这林汉臣戏,你可不能推。”
“什新东西?”团长问。
乔贺想想,斟酌着:“还是先和林导过遍,再来和你说吧。”
“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接喽,”团长说,突然笑,“新东西?”
“《梁祝》再有新东西,它也是祝英台戏。你是梁山伯啊,小乔,”团长说到半,索性不说,改问,“你们戏上哪排去。”
“嘉兰剧院。”乔贺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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