汤
梁丘云想起这两只袜子是怎被他发现。那天他骑着车,出点小车祸。路面泥泞,汤贞那时候刚过十七岁生日,还没出道,打伞,个人顺着地图跑去派出所找他。
他们从口袋里翻钱,凑罚款,好不容易才把车要回来。他载着汤贞回家,机车路飞驰,雨点迸溅,汤贞在他背后吓得声儿也不出。等到宿舍门口,汤贞跳下车,着急要洗澡,他那爱干净,裤腿都是泥,雪白袜子也叫泥巴弄得脏兮兮,黏糊糊,受不。汤贞把双短袜脱下来,大概脏到他自己都不想洗,他把袜子团起来,偷偷藏进垃圾桶里。
敲门声响起时候,梁丘云回过头,愣下。
“谁啊。”他说着,站起来。
汤贞钻进门,他摘掉帽子口罩,这热天,他闷得张脸都红,眼睛里都是汗。他抬头看梁丘云:“你吃饭吗。”
郭小莉下车,抱着怀里文件往公司楼里走。她从包里摸出手机,在通讯录里来回翻。
“你说打谁?”几分钟前,郭小莉坐在汤贞保姆车里,这样问他。
汤贞望着郭小莉,愣。他脸上那种急切恳求慢慢淡,褪去。汤贞视线飘向车外,又在司机背后停顿片刻。汤贞小声说:“没有说你打谁,是说……不要只怪云哥……”
郭小莉盯着手机屏幕上“祁禄(木卫二)”几个字,犹豫会儿,还是换个人拨过去问。
“郭、郭姐?”那孩子在电话里吓跳,“是……是有这回事。但是云哥没让们说出去,也不让们问你。他说他犯错挨打应该,要们不要学他。怎?”
梁丘云低头看他手里提大包小包,各种食材。
“还没有。”他说。
汤贞脱鞋时候,梁丘云转过身弯腰收拾桌子,把泡面碗不声不响藏进沙发后面。他去阳台拿双拖鞋,放在汤贞脚边。
汤贞穿上去,上面两只小乌龟遮住汤贞脚趾上块伤疤。“应该没有被拍到。”汤贞说,回头看见梁丘云打开电视柜,不知道在翻找什。
梁丘云关窗子,手里拿个小遥控器,把空调打开。“宿舍这多人,又不止个,”梁丘云说,丢下遥控器,朝汤贞走过来,“拍到又怎样。”
郭小莉把手机收起来,炎炎夏日,热浪滚滚,郭小莉浑然不觉。她等在直梯门口,回头看眼方才汤贞保姆车停靠地方。扇直梯门打开,郭小莉快步进去。
她以最快速度上到顶楼。
那是公司高层和几个合伙人办公地方,只有季末汇报工作时候郭小莉才有机会上来。这会儿她迈出电梯门,顾不上和身边领导同事打招呼,她沿着中直走廊直走到公司另头,站在玻璃幕墙边,亲眼看着那辆车在条街外徐徐停靠在栋楼后面。
亚星娱乐艺员宿舍老楼。个戴帽子口罩身影,提着手里大包小包购物袋悄悄下车。就那眨眼工夫,他在郭小莉眼皮子底下消失。
梁丘云在沙发上低头吃泡面,最后根面条吃完,他拿过啤酒来喝。宿舍里闷热,没开空调,汗从头发里流下来,淌进额头伤口里,阵火辣辣刺痛。梁丘云靠在沙发上,抬眼看窗外阳台,挂衣绳上还夹着两只短短袜子,早就洗干净,没人来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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