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辞舟闭上眼。
他在昭允殿养伤,伤势反反复复,直到年后才略微好转。
这年时间,他数度撑着踏出昭允殿,想去问问舅父怎样,朝野怎
——“想试试”。
五年前洗襟台塌,人从陵川送回来,半条命都没。长公主以泪洗面,德荣与阿岑几人在塌边衣不解带地照顾,江辞舟时而清醒时而昏睡,可他醒着时候,只睁着眼,沉默着躺在榻上,什话都听不进。
半月后,大理寺有人来问案,他才第次出声,“死多少人?”
大理寺*员似为难,说道:“殿下伤势未愈,别事不宜太往心上去,还是……”
“问是,究竟死多少人?”
长公主知是自己关心则乱,触及他心事,抿抿唇,很快收住话头。
她在江辞舟榻边默坐会儿,转头问身旁阿岑:“药煎好吗?”
“好,医官搁在小炉子上温着呢。”
阿岑很快取药汤回来,又说,“奴婢里里外外都打点过,除官家与昭允殿这边,没人知道殿下回来。”
阿岑是这宫里老人儿,她办事,长公主向是放心。
昭允殿宫灯盏盏亮起,不多时,荣华长公主就到。
秋夜有些凉,下头早烧炉碳,阿岑在前头为长公主打帘,长公主快步来到榻前:“与儿,你怎样?”
江辞舟靠着引枕坐起身,他脸色还很苍白,没答这话,只问:“母亲怎回宫?”
荣华长公主每年入夏去都大慈恩寺清修,要入冬才回。
“朝中闹得这样厉害,疏儿处境艰难,你也卷入其中,如何不回来?”
后来长公主才从旁人口中听来只言片语——
洗襟台建成那日,温阡不知怎竟不在,有根支撑楼台木桩,本来就该在楼台建好时拆除,工匠们意思都是拆,于是便有人请小昭王拿主意。
雨太大,滂沱迷离,是小昭王立在柏杨山下,说:“拆吧。”
……
大理寺*员不敢抗命,只好道:“死许多,有名在册,大约百余吧,翰林张正清、余嵩明,还有随殿下同去江家小爷,个都没活下来,还有些陷在山里,没法挖……怕有疫情,只好放把火……”
长公主将药碗递给江辞舟,说道:“与儿,先把药吃下。”
汤药气味刺鼻浓烈,江辞舟接在手里,时没饮,半晌,只道:“想试试。”
这句话乍听上去没头没尾,可话音落,整个内殿下子就静。
殿中除长公主,还侍立着阿岑、朝天、德荣,与医官。
他们看着江辞舟,谁也没能说出话来。
赵疏正是当今嘉宁帝名字,嘉宁帝母亲早逝,儿时直被养在长公主膝下。
“你怎想到去玄鹰司?”荣华长公主又问。
“……官家复用玄鹰司,希望能借机查清五年前宁州瘟疫案。他独木难支,便应他去做都虞侯。”江辞舟顿顿,说道,“这也是舅舅过世前,唯嘱托。”
长公主却忧心道:“你已做五年江辞舟,而今应下这玄鹰司差事,朝廷那些人,岂能不怀疑你?你不避锋芒倒罢,章兰若让你留下拆除酒舍,摆明是为试探,你怎还……”
话未说完,江辞舟眸光微微动,他别开眼,看向搁在旁银色面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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