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容与道:“娘娘今夜见臣,不只是为说这些吧。”
“是,元嘉还有个不情之请。”
章元嘉安静片刻,站起身来,径自绕出方几,深深吸口气,蓦地便要朝谢容与跪下。谢容与眉心蹙,在她膝头落地前先行将她扶起,“娘娘这是做什?你君臣有别,这样大礼恕臣受不起。”
“如何君臣有别?”章元嘉望着谢容与,“如果父亲有罪,还有何颜面做这个‘君’?”
她退后步,执意屈膝跪下,“元嘉请求之意重,乃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在表兄身上,还望表兄万万领受。”
小几上还搁着半碗参汤,章元嘉身怀六甲,是不该熬夜,大概是靠着参汤才撑到这时,谢容与没答这话,先请章元嘉坐,随后才站着回话,“皇后娘娘怀有龙嗣,安心养身便是,前朝事,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“元嘉如何安心?眼下连表兄也要拿这样搪塞?”章元嘉道,“元嘉今夜既然甘冒大不韪单独面见表兄,表兄该当知道元嘉目。元嘉只希望表兄实话告诉,父亲他,当真有罪吗?”
谢容与沉默片刻,“目下尚未有定论。”
不待章元嘉回答,他忽地道,“怎,章鹤书这几年在娘娘身边安插眼线,被娘娘发现?”
“表兄怎会知道,官家说?”章元嘉愣道。
出来?
出大牢,外头夜风正盛,谢容与刻不停地回府衙,曲不惟那边已经留人盯着,但他做事谨慎,牢房刚增补人手,为防出岔子,今夜是没法歇。他唤人拿颜盂供词,正要细看,这时祁铭带着个内侍进来值房,“殿下,长公主称是想见您。”
“这会儿见?”谢容与问。眼下已经亥末,等他到昭允殿,只怕子时都过。
“是。”内侍是昭允殿老人,十分信得过,“长公主说多晚都等着,还请殿下定过去。”
谢容与听这话,自不能推托,简单收拾好案宗,跟着内侍往昭允殿去。
可是这话问出口,她便已知道答案。
赵疏和谢容与之间从来不会说这些琐碎事。
而小昭王明敏异常,又身在宫中,有什异样是他瞧不出来?章鹤书这几年行事总是快人步,加之帝后之间隔阂,想想便能知道为什。
谢容与这问,不为别,只是不想兜圈子,愿意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。
“表兄说得不错。这几年,确被蒙在鼓里。”
外间风声渐劲,虽然是寒夜,也能瞧见天上厚重云层。近日朝务繁忙,到这个时辰,玄明正华外各个值房都点着灯火,谢容与顺着未歇灯色路到昭允殿,阿岑把他引入长公主内殿,随后掩上门退下。
内殿四明,长公主穿着身宫装,待谢容与见完礼,淡淡说道:“不是要见你。”
她随后站起身,“元嘉,你出来吧。”
屏风后出来人,章元嘉朝谢容与盈盈施个礼:“表兄。”
他们这辈大都年纪相仿,谢容与身为长兄,却是最疏离,平心而论,章元嘉与他并不很熟,只是在宫宴上略有交集罢。但,今夜既然决定要见谢容与,她已想好该怎做,是以待长公主离开,章元嘉径自道:“表兄,日前表兄赶赴陵川,究竟在查什,元嘉已经知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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