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罢,拧腰身扬长而去。
直待月娥身影消失在街口拐角处,苏倾方收回目光。
自打年前两人偶然相遇后,月娥每月里总有两三回来她这,或让她代写书信,或者就引着个由头单纯来说三两句闲话。两人虽说谈不上故人,倒也勉强算上旧相识,来二去,渐渐便熟稔几分。
也就那时苏倾方知道,原来当初她之所以能死里逃生,全因戴罪立功缘故。当日九殿下兵败逃匿,朝廷军队四处搜寻不到,也就在这档口,她瞅准时机逃出来,及时向朝廷军队揭发其藏身之地。
宋毅倒是饶她命,只令人废她右手,然后扔她在大街上,任其自生自灭。
昔日月娥北上,苏倾南下。
之后二人竟翻掉过来,苏倾于北,月娥于南。
而今时今日,二人竟于京城再次相见,可见命运是何其荒诞。
苏倾将信晾干后,递交给她。
月娥接过信仔细折好放于袖中,却也不急着走,挨在苏倾身旁,照旧扯上几句闲话:“这转眼又是年,真快啊。哪怕日子难熬,却也怕它走太快,因为咱女子年华当真是经不起蹉跎。”
苏倾到市肆时候,就远远见着裹着猩红色斗篷女子在她摊位前候着,似乎是被风扫冷,不时地重重跺跺脚。
见着苏倾过来,那女子眼尾挑,娇媚脸庞露出抹笑来:“这冷天儿,还当你不会出来。”
苏倾支好摊子,摆上笔墨,闻言便道:“左右无事。你今日还要写家书?”
那女子点点头。又低头往手上呼口气热气,左手轻轻在右手腕上揉揉。
苏倾铺纸,研好墨后,按她口述内容提笔慢慢写来。
可她犹如蒲草般,硬是挣扎活下来。
“您这儿是怎算价?”
摊前人问价声音让苏倾拉回思绪。
“三文。”
她转过头看向苏倾,简单鸦青色斗篷裹身,观其周身皆是素净,不带任何亮丽色彩。不与人说话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眉睫低垂,兀自沉默,犹如入定般,明明人近在咫尺,却又仿佛隔千里之外,总让人觉得其身上没有烟火之气。
月娥这般看会,忍不住道:“你为何不蓄发?难道佛家说那是烦恼丝,你去发,就真无牵挂无忧无愁?”
苏倾微抬眼对上她那好奇目光。然后抬手,指指她右腕:“天冷,再待下去,你这旧疾怕又要复发。”
不提还好,提这茬,月娥就觉得她右腕开始隐隐作痛。
她瞪苏倾眼,讽声:“也亏得那眼高于顶宋大人,竟能忍你这等模样。”
女子望着笔下那字法端劲笔势,不由目光上移,落上那张清正端静面上。怕哪个也没料到,她们二人竟还有再见面时候。
她不是旁人,正是当年苏州总督府里姨娘,月娥。
去年这个时候,恰逢她有急事欲寻人代写封书信,奈何那些读书人皆自诩清高,不愿做她这风尘女子生意。万般无奈下,只能来市肆这块碰碰运气,没成想竟遇上苏倾。
双方见面,皆是惊。
月娥从不以为孤身女子能在这世道安生活下来,还当苏倾或许早就化作缕幽魂。而苏倾也以为那月娥当日已命丧乱军之中,却不曾想竟还有再见面时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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