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直起身,沈奚没再说甚,或者说,他不需要再说甚,袍服大氅随着他折身带起股清冽之气,径自离开。
而赵衍与钱三儿却在沈奚离开以后,走来苏晋跟前,与素来恣意偶尔认真沈侍郎样,合袖无声作揖。
再然后是大理寺卿张石山,中书舍人舒桓,刑部尚书沈拓……
十二王朱祁岳与四王朱昱深来到苏晋跟前时,墀台上人已散得差不多,两人学着帮文臣,揖到半,却见苏晋撩袍便是要跪,说道:“殿下们是君,微臣是臣,微臣是万万受不起殿下之礼。”
朱昱深抬手将她扶,淡淡道:“犯颜直谏,为民请命,以死明志,本王上朝堂得早,今日苏御史,仿佛让本王看到昔日老御史风采,没甚受不起。”
那行舟守志至今,她拼死请立这方功德碑,算不算自己终归在这个风雨连天时代发出丝暗哑,微不可闻声音呢?
也许有天,她还能请人将许元喆,徐书生,晏少詹事名字镂刻于石碑之上。
“苏时雨。”墀台不远处,有人唤她声。
苏晋循声望去,是沈奚。
沈青樾身着身墨蓝官袍依旧不改倜傥,嘴角含带恣意笑,眸中却是冷清清。
印德眼鼻涌出,他不顾侍卫拦阻,跌绊着上前把拽住苏晋绯色衣袖道:“苏、苏大人,,不,小人知错,小人从前不该得罪您。”
他浑身抖得如筛糠,抹把泪又道:“当初许元喆,还有他阿婆坟,夜不成寐时,是去拜过,还有晏少詹事,裘阁老,都去拜祭过,还……”
苏晋再也听不下去,收手扯回自己袖袍:“你也配?”
两名侍卫上前,将孙印德架着走。
苏晋自条窄道往都察院走去。
而墀台另端,朱悯达看着立在旁默然远望朱南羡,问句:“你不过去吗?”
朱南羡摇摇头,语气里有挣扎犹疑:“不去。”
他过去,他该说甚?夸她两句吗?可自己个习武之人,便是夸上几句,又能翻出甚花儿来?要是说不中听怎办?
或者学沈青樾,跟她揖揖?可旁人都揖完,自己这才磨磨蹭蹭地过去,岂不显得很没诚意?
朱悯达再看朱南羡眼,看个明白透彻,骂声:“出息。”然后抬手拍拍他左臂,抛下句:“你没看走眼,她确是个好御史。”走人
他在苏晋面前站定,顺着她方才目光,也深深地往巍峨城墙处看眼,许久不曾移开眼眸。
沈奚再回过头来时,嘴角笑意没。
他整个人变得凛冽而肃穆,然后他忽然抬起双袖,无声合手向苏晋揖下。
天地都是浩渺风声。
苏晋沉默地看着沈奚,抬手回以揖。
天上依旧层云如盖,目之所及是浩浩白雪,这场弹劾生死线,仿佛自九幽里走遭,而世间苍茫却不为所动。
或许她所做,真微不足道。
苏晋垂首往回走,却在刹那又顿住脚步,她回头望,目光穿过正南方,穿过厚重而斑驳城墙,穿过积灰光阴,看到昔日午门之外,那群抛头颅,洒热血义士。
亦看到当初满眼失望自己。
彼时她说,这是万马齐喑朝纲,上之所是比皆是,所非必非之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