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格外早慧,三岁能诵七岁作赋,经史子集过目不忘,昔年阿翁将她当作男儿来养,幼时时光静谧无声,只与诗书相伴,平生头回识干戈,就是白骨沥血惨烈。
刀光火色中,个长得五大三粗衙差朝草垛子走来。
她隔着草隙望去,发现他举着火把,直盯着自己藏身地方看。
她以为他看到她,以为自己就要死,可衙差手都快伸到枯草上,却忽然放下,转头看向旁跪着赶车人:“干什?”
赶牛车是个老实人,听衙差问话,句也答不上来,跪着不住地哆嗦。
这画是她九岁生辰那年,谢煦教她作画时亲自画给她,苏晋伸手摩挲着左下角“赠谢氏阿雨”五个字,半晌,哑声道:“还以为这幅画早已烧掉。”
朱南羡看着她:“从前在明华宫里挂着副日出江河图,走笔与技法与这幅画样,是父皇最珍贵事物之,据说是当年起兵时,谢相与父皇,文远侯,老御史起立誓时所画,们几个兄弟都曾见过,直到景元十二年,父皇才忽然将江河图收起来。”
苏晋知道,景元十二年,天子下令废中书省平章事,十三年,派兵追杀到蜀中。
那日她躲在草垛子里,看着教她养她养父毙命于刀兵之下。
但他神情确实坦然,仿佛从起兵那日开始,他就在等着这天。
朱南羡接过苏晋手里卷宗与奏本,看尤公公眼。
尤公公会意,躬着身退到宫苑外头去。
“来。”朱南羡将苏晋手在掌中,带她推开旁堂门。
此处不是未央宫正殿,而是栀子花苑深处栀子堂。
进得殿门,朱南羡将苏晋奏本与案宗放下,回身亲自掩门窗,说道:“你折子晚些时候看,先与你说桩要紧事。”
衙差于是吼道:“没看到官差办事?赶紧把牛车赶走!”
苏晋直以为自己是平白捡命,原来竟是无端
朱南羡道:“这幅画是朱沢微探子从蜀中户姓黎老兵府里搜到,当年他在蜀中任衙役头子,你故居被焚毁前,他暗自将这幅画带出来。后来托在官府关系,将军籍抹,在蜀中做起茶叶生意。
“他本已改名换姓,但朱沢微大约是猜到你与谢相有些关系,专程派人在蜀中打听,翻二十年来所有军户军籍,这才把这名老兵找出来。”
苏晋沉默下,将手里画轴慢慢合上,又从密信里取出那探子捎回来供词。
“这老兵说,当年你随谢相迁入蜀中时,京师早已下令盯着你们。他知道隐于山居人就是谢相,也知道你是他孙女,他以为谢相终会带你走,但你们却仿佛要落脚安顿在蜀中。后来皇令下来,他带着兵去那日其实看见你。你……就躲在旁牛车上草垛子里。”
苏晋记得,自己当时躲在草垛子里直微微发抖。
他折身回柜橱,自方暗格里取副卷轴与封密信递给她,犹豫下,问:“你……是谢相孙女?”
从前朱南羡只知苏晋是女子,却没计较过她出生。
而他不问,她便也没与他提过。
苏晋没答这话,将她手里卷轴展开。
卷内裱着副江山风雨图,走笔气象万千,正是出自苏晋祖父,谢相之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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