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头朱南羡已在登辇,
随后为昭告新帝仁德,当由朱南羡当着众臣面拟旨,大赦天下。
但大赦天下旨意却不是在奉天殿宣读,要由朱南羡乘帝辇,从承天门出,在亲军卫护送下,路穿过应天城,到得正阳门楼上亲自宣读,接受万民朝贺。
奉天殿内番礼毕,离宫帝辇已在正午门外等候。
朱南羡先个出奉天殿,随后跟着是上十二卫指挥使。
柳朝明迈出殿门,朝身后看眼,只见苏晋脸色已惨白不堪,明明是霜寒九月,她额角却细细密密渗出许多汗来,显见得是体力不支。
响彻随宫钟声与角音在这刹那忽然变得不真实,像是隔着水,隔着雾,远处近处宫阙楼阁也近乎要模糊起来,只有自天末而起长风,凉飕飕地吹进他心里,带着三分冷意,将他心跳变成响彻人间擂鼓之音。
唯声音。
他太想走过去,到她面前去,分清楚这切是真是假。
可是他不能,他已是这朝帝王。
于是他只好直看着她,直到看到她垂眸,抿唇,缓缓地笑下,撩袍随着周围群臣起向他拜下。
沙场新帝,与他身后手持长矛,铁甲映寒光亲军,为整个宫禁都罩上股崭新,森冷,浩荡兵气。
这大概就是独属于晋安帝龙威。
朱南羡冕袍底色为黑,上头威赫,张牙舞爪云龙是用金线织成,恢弘气势几欲腾云而去,却又被穿着它人缚住,要对他剑眉里暗藏兵戈,星眸里百炼成钢沉静俯首称臣。
朱南羡本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,所过之处,文臣武将都对他拜下高呼万岁。
可他忽然像是感受到什,登上墀台瞬间,不由移目朝左侧望去。
柳朝明将步子顿住,没有说话,旁沈奚抬手便将苏晋拦,问:“你可还撑得住?”
离宫后虽可乘马车,但到正阳门免不又要站两个时辰班子。
苏晋想想,实话实说:“恐怕不行,头晕得厉害。”又道,“可是若半途走,也不知合不合规矩。”
“这有什?”沈奚道,“大随朝祖制里又没有这条,其余规矩除陛下定,就是左都御史定,总不该是柳昀拿规矩撵着你去正阳门。”
柳朝明看沈奚眼,没接他话,只对苏晋道句:“你去歇着。”然后对身后跟来御史言脩道:“去禀报陛下,说苏侍郎身体不支,要先行告退。”
看到她腰间玉扣上刻“晋安”二字。
她或许不知道,她玉其实比别人更清透些,那也是他母后留给他,是他专程请工匠为她制成。
这刻其实很短。
朱南羡很快便收回目光,只是在他抬目平视前方前,扬起嘴角也微微地笑下,眼眸下子亮得像淬星,华光灼灼,像最初那个十三殿下。
进得奉天殿内,柳朝明率文臣,朱旻尔率宗亲,中军都督府同知陈谨升率武将,同再次向朱南羡朝贺。
原该空着,七卿刑部之首位子上竟立着个人。
脸颊消瘦,眼尾如蝶,眸光清冽。
有瞬间,朱南羡觉得自己是看错,是因为日日夜夜都盼着她醒来,才会看到这样个逼真幻象。
他步子没停,面容镇定,移开目光又重新看去。
她还是在那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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