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定好辰时还有刻,朱昱深正自谨身殿内批折子,吴敞在殿门外听内侍禀完事,回来奏道:“陛下,方才是摄政大人打发过来公公,说摄政大人从东侧门过来,有些赶,待会儿直接去奉天殿,就不来谨身殿先见陛下。”
朱昱深笔头顿,眸中似有若无闪过些什,很快重新落笔。
吴敞看他神色平静,试探着又道:“听说摄政大人早上是赶着送人出宫,是以晚,来禀事公公说,因罩个斗篷,没瞧清送是谁,老奴猜,可能是哪个进宫给摄政大人拜年*员,哦,听说是病,身上有股药味儿。”
朱昱深看他眼,淡淡收回目光,过会儿,道:“你消息倒是灵通。”
吴敞像是受什褒奖,惶恐道:“陛下谬赞,禀事公公说,摄政大人送人离宫时,没遮着拦着,他不过是见着什就回禀什,老奴也是有句学句。”
直到马车远去,不见,言脩才随着柳朝明并往回走。
柳昀救下朱南羡是何意,陛下又是否知情,言脩虽狐疑,却不敢问,在心里百转千回绕半日,才说:“大人既有心留那位性命,又有心免苏大人流放苦役,何不告诉那位或苏大人他们彼此去向,不算恩德,却是成全。”
然此问出,柳朝明却没答。
其实他知道言脩想问究竟是什。
可他不在乎。
:“去蜀中马车已备好,车夫会药理,这路会跟着阁下。但阁下伤疾未愈,初开春,赶路不易养病。此去迢迢,蜀道艰险,山远水长。阁下若不赶路,还是在途中歇足月,等入夏再慢行。”
良久,沉沉音线自黑袍下传来:“知道。”
言脩与他恭敬地行个礼,另名侍卫又地上来把刀。
柳朝明淡淡道:“你是习武之人,带在身边,可防身。”
不用拔刀出鞘便知是好刀,虽比不上他从前举世无双那把,但重量与尺寸都般无二,能用得顺手。
这句话听着平淡,仔细思量,什叫“没遮着拦着”?
言下之意,他柳昀已目无君上,在这宫里横行无忌?
朱昱深将笔搁,看向吴敞:“朕
免苏时雨流放苦役,是陷于诺;救朱南羡性命,其实,亦是陷于诺。此诺虽非彼诺,救他们二人或许还有别说不清道不明缘由,但,皆是因为他与他们各自因缘果报,至于他二人之间如何,与他何干?
柳昀便也只答这句:“与何干。”
大年初,随宫各处都冷清,行至墀台,难得热闹起来,却不是佳节喜庆,而是种繁忙与匆促。
昔景元帝与晋安帝已十分勤政,好歹年关三日不论政务,而今这位新承大统永济皇帝,才初,就赶着要议国事。
诚然,整改内阁事关社稷,提早议定章程,赶在开朝前定下来,于朝政行事有利无弊,是以众臣虽有疑,却无异议。
黑袍人接过刀,看柳朝明眼,没说话。
片刻,他再望眼浸沐在晨曦中宫阙殿阁,毫不迟疑地折转身,朝马车走去。
昨日种种,譬如昨日死,今日种种,譬如今日生。
此往蜀中,蜀道难,难于上青天,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,迈开当下这步,往后路,也没那艰险。
剑阁峥嵘而崔嵬,总有绝顶风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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