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正采闻言大怔,双腿颤颤,径自跌退步。
他时竟不敢去看苏晋,半晌,只嗫嚅道:“可是、可是那位苏大人,眼下不是该在宁州服刑吗?”
“正是呢,”舒闻岚又笑笑,“本官记得,当年苏大人离宫,是柳大人为您定罪,亲自目送您上囚车,而今苏大人出现在蜀地,该是个什说法呢?”
他话里有话,苏晋听得明白。
但她没答。
苏晋亦回揖:“舒大人。”
这样对揖礼,只有同级之间亦或品级相差不大臣子间才可对行。
张正采愣愣,方至此时,总算咂摸出些不对劲。
“舒大人,苏榭当年不是在都察院历经司任七品都事?怎,怎……”
怎会与舒大人是旧识?
瘦瘦人影终于步入火色与夜风之中。
面目清癯,颧骨很高,正是舒闻岚。
苏晋老早就猜到等在那里人是他,也知他今夜既与张正采为伍,必要所图谋。
但,只要有他有所图谋,她便暂不会落入险境。
各自算计各自,谁管得着谁?
昔年之争,舒闻岚也涉足其中,彼此都是局中人,该知所谓功过,所谓罪名,都是流于表面浪头浮花,风吹便散,雨落即碎,连是与非都要付与渔樵闲话,哪里还来什说法?
“舒侍郎此番,是在问本官讨说法吗?”
东院拱门左右洞开,个清寒声音自门内传来。
柳朝明未着官服,夜风里,身素色曳撒如月华,袖口描三片叶,冷玉作眸,眸敛深深雾,是故人眉眼。
故人眉眼依旧。
怎能与他行对揖礼?
怎会知道沈大人用字习惯?
“苏榭?”舒闻岚似乎有些意外。
他看眼张正采与他身后群头雾水府官们,笑着道:“她不是苏榭,她正是当年以登闻鼓之案力参倒三殿下,出使安南换得大随南境四年无干戈刑部尚书,品内阁辅臣,苏时雨苏大人。”
夜风已成呼啸之势,卷枝而过,簌簌叶声恍若兽鸣。
“舒大人,此人不过名无知小徒,您只管等着下官将事情因由问明白,命人将他擒住便好,怎好劳动您大驾。”
方才被苏晋牵着鼻子兜大圈,张正采面上有些挂不住,唯恐舒大人看轻自己。
“无知小徒?”舒闻岚淡淡道,“张府尹,你这话却是僭越。”
张正采纳闷,据他所知,这名苏姓书生从前虽有功名在身,不过位至七品都事,自己好歹是四品府尹,何至于僭越?
“方才站在远处,还以为只是名寻常书生,未曾想竟是苏大人。”舒闻岚看向苏晋,半晌,合袖揖:“苏大人,三年不见,别来无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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