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母亲二字,何凌山脑中霎时浮现出盛云遏模样。他已数年没有想起过她,毕竟他们共处那些年,分秒都不值得拿出来追忆。从前何凌山根本不知道寻常母子相处是什模样,寻常母子也无法在春华巷生存下去。他依稀记得自己六七岁时,曾见过名女子带着个四五岁孩子来到赵四娘手底下谋生。她对外宣称那孩子是自己弟弟——春华巷里常见到这种“弟弟”,可幼童不懂大人心思,直追着自己姐姐喊妈。每喊错次,不免要被责骂番。
那女子是最下等娼妓,客人不断,根本没有照料孩子闲暇。小孩有夜偷偷跑出去玩雪,第二天都不见回来,等到做姐姐找到他时,人已冻得硬。
当天晚上,那女子就吊死在柴房里,惹得赵四娘大为光火,连口棺材都没有施舍给这双“姐弟”。
那些无权无势,沦落在娼门妓寨中男女,往往命比牛马更贱,遑论感情。盛云遏倒从不遵守这桩规矩,直言宣称何凌山是她儿子,她才不甘愿让这个证明她与温鸣玉结合过活凭据,莫名其妙地变成亲弟弟。
正当何凌山想得出神,忽然有人轻轻捏捏他脸颊,说道:“不高兴事,就不要再想。”
玉上题是:愿逐明月入君怀。
温鸣玉笔迹,何凌山再熟悉不过,想到对方笔划写下这七字模样,他仿佛陷入云里,快乐得简直头晕目眩。
何凌山攥着这块玉,连放都不舍得放,直接扑向身旁人,按住他亲下去。
他像只撒欢小狗,也不管地方,在对方眼角腮边乱亲气。这样毫无章法,完全胡来吻,叫温鸣玉实在难以招架。但看到自己送出东西让何凌山高兴得忘形,温鸣玉又忍不住微笑起来,摸摸怀里人头,说道:“这次新年礼物,可不许退还给。”
好半天后,何凌山才意识到对方说哪件事。他在珑园过第个新年时,曾把管家送来红封全数退回去,想不到温鸣玉依然记得。他不好意思地把玉握进手心里,下又下地抚摸上面行小字,赧然道:“不给你。”
何凌山怔怔抬头,视线落进温鸣玉漆黑深邃眼睛里。缘分何等奇妙,被盛云遏
温鸣玉道:“手艺不及你,字是亲手写下,让玉匠刻上去。”
他抬起手臂,轻轻拢住何凌山背脊,在他耳边低语:“鸣玉锵登降,衡牙响曳娄。父亲为起这个名字,即是望有朝日入仕为官,作大哥得力助手。母亲暗自怨他想把变作第二个大哥,只肯叫小名,父亲为讨她欢心,便也跟她同这样唤。”
何凌山瞥见身边人耳垂微红,连带片细致如玉脸颊也染上同样颜色,不由怔。他从未见过温鸣玉脸红时样子,顿时挣扎着探出头来,想要看对方脸。谁知温鸣玉像是看穿他心思,牢牢把他困在怀里,装模作样地教训他:“你再闹,就要让你回房去。”
他挣扎不过,很不甘心地老实下来,问:“那叫你明月……又是因为什?”
“母亲产下前,恰好正与父亲在亭中赏月,那天正是月亮最圆时候。”温鸣玉笑道:“她时常开玩笑,说定是她把明月带到人间缘故,才叫她分娩时吃这样大苦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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