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自以为镇定自若地絮絮叨叨番,对方却只是充耳不闻,连肩膀也没动上动。沈遇竹攒起眉头,伸手往雒易肩上触,终于察觉异样——触在对方额上是火烫而濡湿片,原来雒易遍体高热,已然是发烧昏迷过去。
外面是料峭春寒天气,临街家女闾之内却是遍地炭盆,温暖如盛夏。重重帘幕掩映之下,醇酒芬芳、清脆笑声与熏人脂香随着曲曲折折回廊往上蒸腾,萦回长廊之上,鲜红灯笼势如燎原之火,与四下里回旋着笙歌道渲染出片憧憧光影。
长廊尽头最隐秘间房内,名红衣女子立在床榻旁,掣着红烛检验着床上昏迷不醒人,面摇头,数落道:“……这些都不必说,周身上下到处都是擦伤、挫伤,连手臂也脱臼——”她抚着如瀑长发,侧着脸,对坐在旁心神不属年轻人揶揄道:“这
话说完,掌拍开他额头,使唤他去把马骡牵出。三人沿小路乘车下山,车声辘辘,渐渐将这处罕为人知荒野山丘远远抛在身后。
沈遇竹抱着手臂低着头,和雒易像对灵车里尸首,纹丝不动死气沉沉地对坐整天。待到薄暮时分,终究憋闷不过,钻身出去,坐到车外,差斗谷胥去前方小镇添购物资。斗谷胥很快便办妥回来,抱着袋热食,笑嘻嘻地对沈遇竹道:“主子!有个好消息和个坏消息,你要先听哪个?”
沈遇竹意态阑珊地托着腮,随口道:“自然是先听好消息。”
斗谷胥喜孜孜地双手托出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粉蒸肉,像是托着个刚刚珠圆玉润新生儿,饱含深情地说:“买到聚兴坊粉蒸肉!你看看,它多可爱!”
“……”沈遇竹时无语,眼望着蒸肉盛情难却地凑到鼻子下面,往后微微避,无奈地笑道:“坏消息呢?”
斗谷胥将裹着食物纸揭,举在他面前。那是张悬赏捉拿告示,被斗谷胥美味浸得油汪汪,隐约能辨认出上面写罪名是“杀人潜逃”,还笔法粗劣地绘着个年轻男子肖像,在沈遇竹看来,形神皆不似,奈不过白纸黑字,赫赫然印着自己大名。
他将告示卷,舒展身子仰面躺在车辕前,腹诽那贴出告示人如此悭吝,竟不肯重金聘个技艺娴熟画师、或加加悬赏金额。其实他何尝不知,假若,bao露自己身价,知情人定然心生异念,坐地起价,反倒给悬赏人带来重重阻碍。自己如今成江湖上人人欲得之而后快香饵,这路怕是难以安宁。
斗谷胥三下五除二消灭食物,心满意足地吮着手指,口齿不清道:“这告示贴得到处都是,前方雀坪小镇是去不啦,主子,你要改道?今夜快马从小路走,明日午饭前就可以赶到遂宁渡口。那儿船只众多,正好溜之大吉。”
沈遇竹伸着足尖拨下马臀,沉吟不语良久,坐起身来,捡起斗谷胥买来袋山果,躬身进车厢中。
车厢内光线暗淡,只看得见雒易埋首双臂,坐在里侧,单薄遥远得像是片影子。沈遇竹轻咳声,又立刻觉得这样过于刻意,若无其事撩撩衣袖,远远地坐到旁,淡淡开口道:“下段须得连夜赶山路直奔遂宁,你若吃不消,可要趁早些说出来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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