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遇竹微微讽笑道:“哦,正如之前你将身中弱水独自丢在新郑、盗走石函那样安排?还是更久远些……陈年往事?”他淡淡道:“你安排向用意深远,恕愚钝,往往参透不破。”
雒易别开脸,看着帐外灯火闪烁,隐隐有廖远金铎之声,似是有大军即将整发。他道:“你若对有所成见,多说也是无益。何况三言两语,根本也解释不清。”
沈遇竹咬牙道:“对你是有‘成见’,才会无论如何才不肯相信摆在眼前事实,千里迢迢独自来见你……”
他顿顿,低声道:“若三言两语解释不清,你可以留在你身边。这样,哪怕是千言万语,也……
然而沈遇竹话音蓦地顿住。雒易抬起眼来,帐外掠过团黑影。
他沉声道句:“进来。”帐帘掀,个黑衣甲士趋步进来,敏捷地跪拜在雒易身前,双手将封火漆文书呈递给他。
雒易接过文书,问道:“情况如何?”
甲士道:“正如君侯所料。摧嵬军营内灯火彻夜,乘栎已亲自整顿军阵,开始唱名点卯。羊舌先生派向君侯请示,下步指令为何?”
雒易微笑道:“肃肃兔罝,施于中逵*,羊舌何故多此问?”
雒易自沉眠中睁眼醒来。但见帐外净亮片,似是已到白昼时分,不由寤然坐起身来。
身旁沈遇竹被他动静弄醒,闭着眼睛往他身上蹭去,含含糊糊地呢喃声,说道那不过是月光而已。
雒易轻轻摩挲着沈遇竹颈项,侧耳谛听军营中报更声响,明白此刻已是寅时。便道:“该走。”
沈遇竹叹息着慢慢坐起身来,双手揽过雒易脸,用额头狠狠在他额上顶顶,这才披衣下榻。他去帐外汲水进来,为彼此拭净身体。雒易挽束好发髻,持颐懒懒看着沈遇竹,垂着眼为自己系上胄衣革扣。忽然握过他手,在掌内端详着,道:“‘弱水’已经全然解?”
沈遇竹不禁失笑,抬眼望着他:“你才想起这回事?”
甲士领命而去。雒易阅毕文书,在烛火上燃尽,抬眼对沈遇竹道:“你和同回到虎阚军营,届时会有人护送你离开。”
沈遇竹怔:“要去哪儿?”
雒易道:“此地很快就要被攻破,你若继续留下会有危险。”
沈遇竹淡道:“若真有危险,该走人,是你。”
雒易抿住双唇,眼中闪过丝怒气,手掌紧紧攥住双膝,终又慢慢松开,道:“沈遇竹,确实是出于你安危考虑,才做此安排……”
雒易未置可否,道:“看来这世上难事,未到最后关头,终究不可轻易言弃。”
沈遇竹道:“不错,这件事确实是柳暗花明。你不妨猜猜,解剧毒人是谁?”
雒易微笑道:“猜,若非是扁鹊再世,否则还有谁能解姿硕夫人所下毒?”
沈遇竹笑道:“不中亦不远矣。”他顿顿,凝视着雒易道:“便是同门,与你有过面之缘秦洧。”
雒易“哦”声,抚着沈遇竹指节,噙着似有若无笑,听他慢慢叙述所发现秦洧与姿硕夫人渊源、推测秦洧敌友立场、自己这些时日动向云云。虽则他所说每个字雒易都已然,不过便只听沈遇竹叙说声音,也觉娓娓不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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