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城念完,停顿很长段时间,他保持着提着信纸姿势,良久,将信折好压在林霰枕边,然后很轻地说:“庭霜,睡够就起来吧,松声还在等你。”
林霰腥风血雨梦里忽然清明起来,他天空碧如洗,雄鹰飞过连绵山川,青绿色草原上烈马奔腾。
“庭霜!”
有人在叫他名字。
林霰回过头,霍松声从很遥远高坡上俯冲而来:“庭霜!过来!”
霍城始终陪伴在林霰身边,几天下来鬓边白发丛生。
赵韵书劝霍城去休息,霍城坐在那里不说话,没什表情,看起来只是很随意地坐着,可朝下嘴角出卖他。
霍城活这多年,心惊肉跳次数不算多,这几日却直没有平静过。
他给林霰擦汗,擦完之后就握着他手,做父母最怕白发人送黑发人,霍城担心自己旦离开,再听到就是不好消息。
符尘急匆匆,不知从哪里来,跑满头大汗。他手里逮封信,气还没喘匀就急忙塞给霍城,断断续续地说:“信,爷爷……霍、霍将军寄来……”
醒过来,但眉头也直没有松开过。
这种疼是林霰很熟悉感觉,过去这十年,他身体很多时间都伴随着种砭骨痛,这对他来说并不难忍受。真正令他难以支撑下去,是他梦。他在不停重复着做同个梦,梦里他父亲被敌人斩首,兄长被乱箭射杀,母亲为救他转身赴死,溯望原上血流成河,十万冤魂攀附在他身上,此起彼伏对他说:“活下去”。
太痛,林霰觉得生不如死。
他跑向自己父母,跑向他哥哥,跑向并肩作战同袍,痛连面容都扭曲。
“爹!娘!”林霰撕心裂肺地喊,“带走,不想这疼!哥,救救!好痛!”
林霰怔然望着他,见霍松声弯下腰,手拽着缰绳,只手伸到他面前来:“上来!带你跑马!”
“跑马……”林霰喃喃重复,“不会,很久……很久都没有跑马。”
“没关系!”霍松声不容他拒绝,个用力将林霰拉上马背。
风大起来。
那是霍松声刚抵达溯望原时写给林霰家书,辗转多日,竟然才送到长陵。
霍城连忙拆开,刚看个开头,便拍拍林霰虚握着手:“庭霜,松声给你写信。”
昏睡中林霰对外界切感知都很迟钝,他沉浸在自己梦里无法自拔,此刻听见霍松声名字竟然条件反射地动下手指。
信写并不长,没有华丽辞藻,短短两行倾注霍松声全部想念。
信上说:“今晨抵达漠北,溯望原如往昔,庭霜,在这里等着你。”
可是走在前面人不曾回头。
雪地上蜿蜒出条血路,林霰跪在那里,四肢百骸透着刻骨寒意,那些寒意像刀样,钻进他骨缝,往灵魂里扎。
“受不……”林霰从不曾示弱,极少喊疼,这是第次,他如实地坦诚自己感受,痛到不愿意再忍受,“真……太痛……”
巨浪般翻涌而来剧痛淹没林霰,他崩溃地乞求着:“娘,等等,别丢下个人……”
林霰好像终于可以放肆说出自己感受,他侧卧在床上,浑浑噩噩地说胡话,汗和泪披脸,整个人都湿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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