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放弃,问她:“阿姨,几点?”
两人都被这声音里沙哑给吓到。
“快五点,不是请早上假,晚上得回来给您做饭啊,您这……生病?”阿姨跟夏安远也没认识几天,熟不到哪儿去,但见他这样子,目光停留在他眼睛上,迟疑几秒,还是多问句,“肯定是空调吹,去看看医生吧?拿点药好得快些。”
夏安远看眼天色,照样还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,只辨认得出大片红橙黄色,很绚烂样子。
他又想起来电视上还放着录像,扭头,
“好爱你。”
“真,好爱你。”
每句都像钉锤,将钢钉寸寸地往夏安远奄奄息心脏里钉。他痛到失去回溯记忆能力,突然想不起来他那时候,到底有没有在这后面,对纪驰说上句,也爱你。
“……夏先生?”
片黑暗中,夏安远突然被人推推。
他心脏好像撕扯似痛,好痛,太痛,痛到他近乎崩溃,泪水失禁样地淌,夏安远想用手堵住眼睛,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这样流眼泪,好像身体所有能流动,象征他是个活人东西,都变成水,源源不断地从他眼眶里淌流出来。
到后来,连气管也痛,呼吸好痛,吞咽好痛,眨眼好痛,抽泣好痛,痛到他大脑都要炸掉,痛到他连颤抖,都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气来。
他努力抬手,遍遍抹眼睛,死死盯着电视机画面,眼前却只有片斑斓光晕,看不见,看不见,他最终只能靠耳朵去听,他只听到纪驰声音,好温柔地附在他耳边低语。
“给个胜利之吻,男朋友。”
“好像仓鼠。”
才明白。
他直以为是这场恋爱是等价交换,只是有个不太美好结局,在纪驰辉煌灿烂人生中应当算不上什失意,却不曾想到,自己早就在答应他那刻起,背上桩生生世世也还不起巨债。
他认不清楚爱,太不懂爱。
夏安远摸索着湿透又干掉遥控器,手指重重按下重播。
画面上两张年少脸又交替出现,青春,温柔,他们看着镜头,晃着害羞,甜蜜笑脸。
“夏先生?”
夏安远试好几下才顺利睁开眼睛,他只看见个模模糊糊影子。
“哎哟,夏先生,您怎在这儿睡着啊,被子也不搭个,当心空调吹感冒。”
是来做饭阿姨。
夏安远手僵硬地往上抬,按按发烫眼睛,想对她挤出个笑,脸上肌肉却压根不听自己使唤。
“被帅死吧?”
“让照顾你,可以吗?”
“要向你表白,得记下来宝贝儿。”
“爱你。”
“小远。”
爱情真有这样大魔力吗,竟然可以让这个时候纪驰变得不像纪驰,自己也不再像自己。
夏安远强迫自己死死盯着电视,遍又遍地看,于是那些说说笑笑画面跟着走尽又清空进度条,遍又遍将屏幕前自己反复凌迟。
是这样吗,这样吗?在过去三千个日夜里,纪驰就是这样,个人坐在他们曾经拥抱亲吻做爱地方,不计其数地遍遍回看吗?
他会哭吗?在沉默吗?想念自己吗?
夏安远根本不敢想象,纪驰到底是以种什样心情,来反复回看这些录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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