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齐正荣也并不知道,齐向然已经不像三年十三年前那样,是个不开心时会对父母撒娇吵闹求关注小屁孩,他没有闹脾气,也不会再闹脾气。他大概早没那些脾气。
烟灰烫手,齐向然收回视线,风骤然荡过来,雨要落。脚尖把烟头碾得扁扁,满地都是这种扁片。
打算去病房看过就离开,动作之前,他还是没忍住打开手机,果然有短信进来,好几条,齐正荣言语间对他失望无比,倪辉粗口里夹杂着各种奇形怪状生殖器。
他笑下,挑倪辉号码给他回过去,意料之中地收获比短信里更腌臜骂声,安静听他骂完,齐向然通知他自己今晚不回,听筒那头沉默下,接着是麻将狠狠往桌上砸声音。不过齐向然没等倪辉开口,及时挂掉电话。
转头,刚抬脚,齐向然顿住,几米之外有位不速之客,靠着墙,神色淡淡,不知道在这儿看自己到底多久。
齐向然就站在急诊大门旁边抽烟。
那个电话隔几分钟打来次,他全按掉,后来干脆关机。
救护车停到大门当口,急诊科匆忙进出人很多,他站这个地方却并没有人停留。
前面是个花坛,种些他认不出灌木,昏暗光线里,树影像蛰伏怪物,齐向然站很久,边抽烟边看这些吊诡阴影,手机关掉四周就很安静,只有空调外机“轰轰”喷热气声音。
上次接到这个号码电话是在年初,除夕夜,倪辉照常在麻将桌上,齐向然个人坐在河边水泥栅栏,看下坝村小孩儿们放烟花。
“个小时,”江纵看眼手表,“零六分钟。”
他说:“包烟原来要抽这久。”
忽然阵耳鸣,鼓膜闷沉堵塞。因为僵立,小腿硬邦邦,怎也再难迈出步子。
光线暗,其实看不大清江纵脸,但齐向然还是立
这里烟花多是便宜货,红绿两种颜色搭配,花束炸得不大,光点也不密集,俗里俗气。但放人多,抬头就能看到大片,这也是齐向然从小难得见到美景——还小时候他不大记得,上中学,城里头禁烟花,他要想放,必得缠江纵老半天,央他开两个小时车,载着买好烟花去找城郊僻静地方。
江纵有时答应,有时不答应,后来齐向然自己是偷学会开车,可个人去话,又觉得太过乏味。因此齐向然看烟花机会很少,不像在下坝村,这个离新南市中心二十多公里城乡结合地,烟花想什时候放什时候放,想放多久放多久,年味儿就散在漫天烟火味儿里,耳朵边上是噼啪乱炸声响,还有小孩子尖叫笑闹。
虽然他不愿意去想从前,但个人看热闹景色时,大脑总会不受控制地将那年今日反复播映,同样片天,同样轮月,不同身边人、烟花和新年。
电话就在那种时候打过来,所以齐向然接,齐正荣——他养父,用疲惫声音劝他回去看看“他妈”,“大过年,”他说,“齐向然,不要再闹脾气。”
电话断掉以后齐向然仍然抬头望天,零点要到,烟花声震耳欲聋。快三年时间,他想,家人原来只需要用三年时间,就能变得这样陌生,如果不是来电显示有号码,他险些听不出这是齐正荣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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