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班学生们正在音乐课上听巴赫,外面忽然狂风大作,沙尘蔽日,阴沉得如同银翼杀手中世界末日。不会儿,豆大雨点就砸下来,声音盖过勃兰登堡协奏曲。
文安看看时钟,距离放学还有十五分钟。
电闪雷鸣吸引力大过古典乐,大大小小孩子扭过头来,瞪大眼睛望着窗外。老师脸忧虑地看着玻璃上滑落水珠,大概是没有带伞。
下课铃很快响,但,bao雨丝毫没有减弱迹象。
孩子们挤在教学楼楼走廊上,等着父母下班来接。几朵蘑菇样鲜艳伞盖从雨中飘过来,接走几个孩子。不过从父母们湿透肩膀来看,打伞用处微乎其微。
班主任让他们思考自己梦想,找到自己特长和兴趣,探索人生方向。每学年开始,他都会进行番激动人心演讲:“人生是条漫长路,重要是确定你想去远方在哪个方向,然后下定决心。只要这样,你就能跨越障碍,到达终点,取得成就。”
然而年又年过去,远方杳无踪迹,决心所剩无几,成就无处可循,只有障碍直都在。
他们没有学历,语言沟通困难,性格就更不用说,会让大多数人避之不及。
文安不会因为新信息过载而尖叫,但身体状况做不体力工作,语言能力做不文书工作,还社恐。他会画画,但也没好到可以在卷生卷死画手圈扬名立万程度,至少美术学院教授看到他画,重点放在他“身残志坚”上,而不是“天赋异禀”上。
多少才华出众画家都湮没无闻,哪里轮得到他这种自娱自乐外行。
个多彩脑内世界,虽然程启元言不发,但脑子里可能转动着万花筒样图案,里面有蒸汽机车、草原雪景,原始森林,每块碎片都光怪陆离。
然后程启元说:“哥哥。”
文安愣愣,怕自己没理解,又问遍:“什?”
程启元指着空白画纸:“想画哥哥。”
文安眨眨眼,深吸口气,提起笔,在纸上勾勒轮廓。程蒙恩不在对面,要画准确有点难。他搜索着那寥寥数面回忆,画出张阳光干净脸。
老师知道文安是每天自己坐公交回去,就问他:“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?”
文安摇摇头:“不用。”
老师又看看,bao雨:“你就在这等着?不知道这雨什时候会小。”
文
文安在桌上下下按着笔。
远方、决心、障碍、成就。
远方到底是什?
“是你感动瞬间,”老师说,“情绪是不会骗人,能在瞬间触碰到你内心东西,就是属于你远方。”
北京天气瞬息万变,上午万里无云,等到下午,却突然下起,bao雨。
程启元全程直看着他,时不时抬起手,指着画中人说:“这里,眼角没有那细。”
文安瞅瞅他,拿出橡皮擦掉重画。
客户要求很多,会儿说鼻子不够高,会儿说下巴线条不对,会儿又说耳朵靠下。文安画得焦头烂额,在心里痛骂自己乱揽活。
终于,在班会课上课铃响时,文安交出个客户满意初稿。他长舒口气,趴在桌面上活动右手,看到班主任走进来。
啊,又到新学年做梦时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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